天之骄子
她初中辍学,理发,搬砖,炒股,扫地……什么没干过。就当别人大学毕业冲进沙场的时候,她已从死人堆里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来到新加坡之后,她开了当地唯一一家本帮菜馆。开业当天,她请来了新加坡所有的明星赏脸吃了一顿——新加坡就那一亩三分地,这并不算什么难事。从此以后她的生意红红火火,腰缠万贯,并在黑社会猖獗的地带黑白通吃,一手遮天。
那时候,她儿子也十二了,人们称他为天之骄子,可在独木桥上的生活不是一个孩子应该过的,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决定将儿子送回国内,与老父亲同住。
送别的当天,机场里,她还是貂裘华衣,一副意气风发的墨镜,一顶颇有贵族风范的礼帽,口红抹得很艳,一手拎着皮包,一手挽着儿子,高跟鞋“踢踏踢踏”。
年轻的情侣含着泪相拥,兄弟间隔着玻璃挥手致意,长者向后生不停叮嘱——机场里离别的场景无处不在。而墨镜遮住了她湿润的眼眶,不断喝水掩住了她的抽泣,她儿子不敢多看她一眼。
“到那里吃不惯就跟外公说……不用担那些家伙……”她扒开儿子眼前的刘海,紧紧攥着儿子的手,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
“嗯,知道了”儿子也扒开垂在她眼前的几缕发丝,手微微挣脱……她愣了一下,随后回归神来,爽快又颤抖地撒开了手。
儿子匆匆的加快步伐,在她不经意间迅速回头瞥了一眼,便淹没在人群中。
她儿子有个绰号叫“疯子羊”,因为名字谐音而起的——到上海之后和我成了同学。
等一下,看到这里你肯定会问他爸去哪儿了,他爸啊……受不了早年和她的颠沛流离,不知躲进那座山里当和尚去了。
那一天的下午,我们一同等公交,天阴沉沉的,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喂……妈?!……嗯……怎么可能……可这是中国……阴险!”这里他电光火石之间瞄了路旁的面包车一眼,“外公家?……呃……好吧……嗯……行……我可以搞定的……放心……也没别的办法了啊……就这样……拜……”电话挂断,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把脸。
我们都下车了,他说他要去买点东西,就多坐几站……谁知道呢,那晚他一共坐了三次全程,我甚至能想象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靠在车窗上边上,仰望着天空发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毕业典礼,唯独他的家长没有来——他外公在重症监护室里。
他的手机又响了,我依稀能看见上面写着“老妈子”三字,他收起电话,丢了句“我去趟厕所”匆忙离开了。
典礼结束了,我撞见刚从厕所出来的他——他的眼睛很无神,鼻头有抹淡红色,走路也一步一酿强。
“喂,今年保送名额有你诶。”远远的,我朝他喊话。
“嗯,我早知道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答道。
我轻切一声,走过他身边时,摁住了他的肩,“厕所信号可不好。”
“嗯,下次换个地方。”我没等他说完就走了。
毕业后,我很少听见他的消息,只听说他后来回新加坡了。
我也一直都希望,能有一天,去新加坡光临那家餐馆。
本文由真实故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