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悟空还是个野性的毛猴，他大闹天宫，偷吃仙丹，砸了蟠桃宴，独斗十万天兵天将，最终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这一压，便是五百年。
在无尽的岁月里，终于有僧侣出现，封印被撕下，重获自由，他雀跃。观音菩萨突至，紧箍咒加头，他抗拒，却力不从心。从此往后，是路变清晰了，翻山越岭，斩妖除魔，半生山河。
这一年，孙悟空立于佛祖前，身披袈裟，双手合十，容貌宁静，眸中烈火尽灭。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受封为斗战胜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为尊为佛，孙悟空放弃花果山，远离万丈红尘，长居西方极乐世界。从此以后，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天上地下，不复存在，他过往的一切，都成了传说。
《后西游记》里记载：后来，孕育孙悟空的石孕育出了另一位灵根——且唤之为孙小圣。孙小圣效仿自己的爷爷孙悟空大闹天宫，最终太白金星请来孙悟空。孙悟空立于云巅，已然成佛的他，容虽毛脸，已露慈悲之相；眼尚金睛，却含智慧之光。雷公嘴，仗佛力渐次长平；猴子腮，弄神通依稀补满。合眼低眉，全部以力；关唇闭口，似不能言。善痕可掬，疑不是出身山洞；恶气尽除，若未曾闹过天宫。
孙小圣对面前这个面露温柔之色的孙悟空表示质疑，遂取金箍棒以击打之势。不料那人只是一挥手，便把金箍棒化为绣花针，藏进耳里。最后，孙悟空给了孙小圣一个紧箍咒，想要离去，孙小圣恳求他留下，孙悟空不舍，便留下两句话给孙儿：顽力有阻，慧勇无边；不成正果，终属野山。
是啊，不成正果，终属野山。一路走来，你我也曾大闹天宫，天不怕地不怕；变故却来得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紧箍咒让你我被磨平了棱角，消了任性，除了戾气。在肆无忌惮的年纪里，谁不曾大闹天宫？为梦想，为生活，谁不曾头上紧箍？最终，你我还是收起了如意金箍棒，眼尚金睛却已无烈火，当初想要做齐天大圣，最终却是成了佛。
毕竟啊，你我都想修成正果，远离山野。
不论哪个结局，齐天大圣都不再存在。面对自己的猴子猴孙，他曾顾盼连连，眼含泪光，不舍离去。或许，如来指的道路并非他所向往，或许，他所想的，仅是一座灵山，一处洞穴，一帮活泼的毛猴，和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他，仍是那个美猴王齐天大圣。
万年时光，也不过是弹指一瞬，若是心之所向，不成正果又如何？行快乐事，终属山野又何妨？普化众生，与他何干呢！
以掌为山，困他五百年；以咒为箍，困他永生永世。既有如来，何又生他？
那一年，花果山众猴悲恸，中有一猴，毛发白如霜雪，双眼浑厚，仰天大啸，长唤：斗战胜佛，斗战胜佛，您来世还是我们的王，我们花果山水帘洞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
西方殿内帐帘翻卷，斗战胜佛面容祥和。突然，他嘴角上扬，轻轻启口，莫名其妙地说：“好。”
倏地，西天佛光湮灭，一缕灵光骤起，散落，消弥于四海八荒。众生跪祭，万佛朝宗，西天大殿，梵音响彻，斗战胜佛涅槃。
双眸闪处，前生今世；笑口开时，无因无果。你卸下了佛衣，着上了披风，扛着张扬的金箍棒，放浪不羁地踏步而来。来世，你仅是你，是那个自由自在，天地不怕的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
作者：黎嘉由。
文章来源于“南国墨客”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