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道童年④

分时的艰苦岁月或是离奇的鬼怪故事。直到我长大些,上小学、中学时,灶前变成了我和家里的“麻猫”,猫咪着眼,蜷着身子懒洋洋地躺在我大腿上,听着我做作业时沙沙的写字声或看书时翻页的声音。

爷爷和他的地炉子:奶奶去世后,爷爷和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但由于复杂的原因不久后又分开自己开锅火了。在堂屋的那个地炉便又开始烟火不断,虽只是生活习惯上的合不来,但三天两头的,爸妈还是会让我给他送些好东西过去,有远房亲戚来做客或逢时过节,还是会抛开之前的不愉快,至少会装得像一家人一样吃吃饭喝喝酒和客人聊聊天。

  地炉的好处是炉口与地面持平,特别是除夕夜和年初几个姑姑拖家带口来家里玩和过夜时,大家一边看电视,嘴里吃着花生瓜子和糖果,围坐在炉口四周,除了手脚暖和外,更多的是内心其乐融融的温暖,那是家人和亲人们一年最幸福的时刻。

  不过地炉的缺点是炉底在地坑里,炉隔被烧不尽的“麸碳子”卡死并塞满后不用火钩耨下去就会熄火,所以这又是一个拉拢缓和僵局的天赐良机,爷爷腿脚不便,我正好跳下去帮他耨通并把一大堆炉灰清理出来。记得有一次正因此得到嘉奖——二姑爷送给他的一瓶珍藏在他房间那柜子干包谷粒中的红楼梦酒。当他拿出来打开还没拆封的精美包装盒时,我闻到一股玫瑰花一样的浓郁芳香,后来我抿了一小口,他悄声对我说:别让你爸妈知道!我使劲地点了两下头,轻轻为他关上房间门,蹦蹦跳跳地涨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躺着,被妈妈看到我猴屁股一样的脸,我只好说是偷吃了她做的醪糟。





D篇:地


在写完B篇的植物后,想到了这一篇,我纠结了很久,因为接下来回忆的这一板块也几乎全是植物,但不同的是先前写的是对一整类目的记忆,而这里回忆的都是在某个地方所特有的记忆,此外还与几个已经逝去的人紧密地联系,所以这些是人、事、物和地域间互相交织而成的童年印象。


1,我家:

①.麦地里的萤火虫:那块地以前是爷爷在种,慢慢的上了年岁,干不动了便交给了爸爸,此后那块地种了几季小麦,现在还能回忆起田间燃烧的麦秆烟味。每年夏夜在收割完的麦茬上总会见到飞舞的萤火虫像许多颗星星一样眨着微弱的绿光,那种萤绿色像指示灯一样的发光二极管,像不叮人的蚊子,。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一年比一年少,记得上中学时还能偶尔见到屁股上能发光的蠕虫在地上爬行,现在我们生存的环境里,那些飞舞的精灵们早已成为童话故事,只存在于越来越淡化的记忆里。

  ②.千丈树:说实话,现在我还得掏出手机换算或百度一下才知道一丈是多少米,不过不管是多少,千丈这个高度怎么说也太夸张了。在那块麦田边和家后面小路旁的这两个地方,那几棵千丈树至今仍伫立在那里,我想,如果它们几个能说话的话,十年树树,这已经好几十年了,它们算是高龄老人,见证了无数曾发生在它们脚下的一切美好的、悲伤的、我还依稀记得的、全然被遗忘的…它们历历在目,一切被刻进了它们的年轮。即使它们并非名木,仅为路边地坎上的几株毫不起眼的野树,却也被时间赋予了它们不凡的意义。

③.卷子树:在小地名为“水包地”的那山腰上,生长着一棵不知多少年树龄的卷子树,每年夏季,那绿黄相间的叶子和上面的叶脉、叶柄让我联想起小学课本上的植物,好像是《自然》上的手绘插图吧!那时课本的插画总有种难以言表的美感和油墨书香,所以帮爸妈干农活累了时,坐在地边草丛上,看那阵阵微风吹得那满树的叶子沙沙飘动,感觉自己就像生活在字里行间的诗意那种图画意境中。到了晚秋和冬季,那虬龙般的枝条,寒风吹落每一片叶子,它像一位露骨的老人屹立不倒,细小的枝丫上长满了灰黑色角质外壳和壳子里洁白的籽粒,像极了美术课上赏析的山水写意画里的景致。我想是不是我太多愁善感了?在庄稼人眼里,这不就一棵地坎边的老树嘛!但对于它本身而言,这是他的所有,只是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罢了,他所经历的也许是我们几代人的每分每秒,我们都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但人事无常,从这一方面来说,他才是伟大的,才是真正的赢家。即使第二年开春,他脚底又生长出许多小苗会无一例外地被锄头铲平甚至连根拔起,但他生生不息地坚持着,现在不光那片地,村子里这些年绝大多庄稼地都放荒了,所以他熬过了庄稼汉,迎来了自己的天下,他只是平凡地、默默地坚守着、生长着,我想,这就是平凡的坚持所不平凡的地方。

④.向日葵和胡萝卜:提到这个,不得不让我想起一张相片:一天上午,家门口来了一个摄影师,我和哥哥在奶奶那块房前的菜地里拍了小时候唯一的一张照片。我俩背后是一株长得丑极了的柑子小树,再后面是那棵老桑树。本来也想要枪的,最后争不过他,便拿了一束塑料花,哥哥拿的一把玩具手左轮手枪,虽那张相片很多年前就丢失了,但至今清晰的地浮现在我记忆深处,特别是相片中脚下的那片菜园地更是土味和趣味十足,那时觉得除了地边的黄花菜外,最神奇的就是奶奶种的两株向日葵,花盘真的是一早到晚面对着太阳转,而令我最想不通的是它下午转到西面后,为什么早上头又在朝着东方等待太阳冉冉升起呢?难道晚上趁我们不注意它偷偷又把头扭回东面?要是我把它的头给绑住呢?它会不会叫唤?只可惜是奶奶家种的,因为分家的缘故,这些奇思妙想也就只能停留在脑子里了,不过在葵花籽成熟后奶奶会私下给我几把让我吃,当然,我也会偷偷跑去给妈妈吃这种神奇物种的种子,只是味道并不像超市里包装精美味道可口的瓜子,原始味道的东西并非全然想象的那么美好,例外的是那块地里奶奶种的几平米胡萝卜,不知道是品种原因还是小时候的味觉细胞敏感度不一样,总觉得那时的胡萝卜生吃起来鲜甜脆爽,连叶子都散发出浓浓的特别气味。我最喜欢的是用它煮汤,那颜色、味道却再也回不去了。

⑤.枇杷树:就在前面讲到的房屋东面那块麦田边几棵千丈树旁,有一株爷爷小时候就种下的枇杷树,它不像现在的改良品种,也没怎么修枝剪叶,一切全是任凭它自由生长,主干的分枝到三四米处才能见到枝叶,每年的四五月份成熟期只有比我大五岁的哥哥才能爬到树上为我们摘到那橙黄色的果实。爸爸虽然身强力壮却一身死肌肉,筋骨都僵化了,而我虽然一身软骨却又没力气抱住那比我腰都还粗的大树干,况且都快有家里瓦房这么高的地方才能摘得到那奖赏勇敢者的果实。那些年,爷爷奶奶和我们一家四口是分家的,就是如今大陆与台湾那种微妙关系,而这株枇杷树却像国宝一样成了联系两岸的纽带,也可能是爷爷奶奶上了年纪,与其忍受望梅止渴的痛苦还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所以在枇杷的成熟季他俩毫不吝啬。

  我想,在树上的哥哥那时内心应该是自豪的,树下的我们,有让他注意安全的担心声,有指东指西的兴奋声,摘下来的三五颗成一坨的果子和现在车厘子大小差不多,味道也很酸,果肉只有核的一小半,几乎除了皮和里面几大颗核外就一小层果肉,关键是那一颗放到嘴里,瞬间垂涎三尺,不是因为太美味可口,而是酸到让我们忍不住打寒颤,这是一种痛苦却又美好的体验,嘴里和脸上紧锁的眉头却丝毫未能影响内心那种难得的喜悦。

2,外公家的

①.油桐树:在外公家西后侧邻居家院子处有一棵硕大无比的树,秋冬季节,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比我手掌还大的枯黄落叶,零星地还能捡到不少树上掉落的果子,因为那时还很小,走到哪儿妈妈都牵着我的小手或是在离我几步路的视线范围内,妈妈告诉我这是榨桐油用的,她们小时候后就帮大人们背着小背篓到处去捡油桐果,榨了桐油可以到集市上换几个油盐钱,自己还可以留些替代煤油做灯火照明,用桐油浸润后的桐油纸是做纸伞的绝佳材料,在外公那年代,纸伞多于布伞,而且那外形就像《新白娘子传奇》里的一样,在他们那辈人眼里没有复古的概念,一切只是工艺的传承而已。不过据说那果子吃了对身体不好,我也就没敢尝,更多的还是怕被骂,要是就我一个人,也许油桐果的滋味会终生难忘吧!

②.洋生姜:我老家也种了不少洋生姜,不过外公家的泡姜却和妈妈做的完全两种口味,家里泡菜坛中嫩姜除了辣味、咸味和微微的酸味外没有洋姜那种咬起来脆嫩可口和微甜的味道。每逢家里来客人时,我会蹦蹦跳跳地帮忙着做饭的母亲去房子附近的菜地里挖几个姜疙瘩,但凡炒菜,几乎她总是离不得往油锅里放上几块姜片、姜丝或姜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炒出来的菜都香喷喷的,炒前加的姜就像一种赛前的仪式一样。而每到外公家作客,最令我激动的就是和舅母去院子路口下那小地边扯洋生姜,虽只隔了一个县,外公家的土壤为疏松的砂砾土,我家是黄泥和黑油沙土为主,所以我们家的姜用挖的,到他家就只需拔萝卜一样就行了。名字上讲都是姜,外观也相差不大,而地上的叶子上看这俩兄弟简直就不是同一个爹的种!洋姜那叶子和开出的花就像菊花的plus版本…

③.良姜叶:名字里虽带了个姜字,其实它和姜并没多大关系,只是土壤上的部分像超大号的生姜叶。之所以印象至今深刻,是每年春季几个姨妈聚到外公家(忘了谁生日)在饭后几个姊妹坐在院子里边聊天边为外公外婆舅舅和侄女纳鞋垫,用麻线在花布上一层又一层地穿梭,而我和猴子一样调皮的舅表妹就在院子里、房后的阳沟里跑来跑去玩,阳沟的高坎上,在我们这样的孩子眼里,一片叶子可能就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上面有各种小虫子,各种杂草、野花,其中最令我们神往得简直可以称为被迷惑的就是那一丛良姜叶。我们老家人称之为“猪儿粑叶”,因为这是专门用来包垫我们这一地方特色节气小吃的叶子,这样既有特别的香味,又不会让黏糯的猪儿粑粘在蒸的隔板上,吃的时候用手一撕就掉了,像抹了层油一样!在长大学会上网后,偶然一次看到豆蔻的花,学会了豆蔻年华一词,才明白原来老家这么土里土气的猪儿粑叶竟是如此文雅的植物,那时的我们并不懂得啥文不文雅的,反正就打心眼里觉得那绿丛中为数不多的几串花特别漂亮,就像是初生婴儿的皮肤一样光滑白皙,像Ta们眼珠一样清亮透彻,那花骨朵的尖头上一点粉红就像路边卖的糖包子一样,那圆润的花骨朵弧线,子弹一般从柄上延伸至尽头,一整串花像一个害羞的小女孩低垂着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用它像什么像什么来形容和表达,却难以直诉对它的印象,这种印象是童年的缩影被物化后的转世,它具有那种灵魂,虽说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但又无不饱含着以前的无尽美好和回忆。

④.柑子林:现在回忆起来那些景象就像昨夜的梦境一样,朦胧却又美好,活似一幅写意山水的毛笔画面。不论是上山路还是吃好玩好后离开外公家而下山回家的路,每次经过那片柑子林,一种特定的全方位体验让我至今难忘。因为外公的家在山顶,上面的每个山头住了几户人家,每户都把家附近的菜园地以外的地方种上了柑子,用土话说叫“红泡柑”,也就是最常见最廉价的一个柑子品种,产量高但是个头小得跟大蒜差不多,此外籽多皮厚不说,味道也并不怎么甜,除了自家吃些外,以前偶尔有小商贩前来以白菜价收购到远方厂里做果汁,但不知为什么,后来连白菜价都很少有人前来问津,所以从半山腰到山顶一片片的柑子树一年比一年茂盛,却只能任凭掉落腐烂,亲朋好友连吃带包,包嫌小的,记得有几次,爸妈直接用箩篼去挑。

  正是这低廉烂贱的水果,成为了我对外公外婆和舅舅一家人最深的印象,这种印象却如此的神秘高贵。海拔的原因,所以早上去外公家的路上,当见到半山腰的柑子林时已云雾萦绕,即使晴天,山上的清晨仍是仙境一样的云里雾里。此外那种青色的柑子散发出的刺鼻气味和山脚那高压变电站发出的嗡嗡声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3,邻居~

①.秦志明家那株芭蕉:记得在第一次写童年回忆录的那个遗失的笔记本上曾写过一次,也许现在很难再写出那篇的感受了,因为灵感来自对童年的思念程度,那时写作是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就像想起悲伤事会忍不住流下泪,想起快乐的时光会忍不住地不由微微笑一样。现在只是怕再不写下来,那些童年回忆像落叶烂在地上,化成泥土,变成了养分,化作另一种形式存在,完全失去了昔日美好。

  不过即使文采不再。但那些人事物还是那些人事物,那株芭蕉树在那时我的心目中是一株充满着幻想的树。书上结的芭蕉很小,因为那时候还没见过香蕉,觉得那就是电视里放的香蕉,想吃又不好意思开口要,想用竹竿去捅又怕被发现,直到有一次芭蕉树家主人的小女儿回娘家玩,妈妈带我去聊天我才有机会如愿以“尝”,虽然形状和电视上差不多,但个头也太小了,皮又厚又脆,果肉几乎没啥甜味,更多的是柿子一样的涩口味道,倒是树上那紫红色小船形状的东西挺好玩的,也不知道算芭蕉的叶子?花瓣?还是什么?我和秦志明的外孙女一伙小孩子趁大人们在屋里聊天,找来竹竿把那瓜瓢一样的东西捅了三片下来,先是盖头上当帽子,然后又到树旁的石缸里试试当船的效果。

  夏天,现在仍记得那位老头子光着脚,弯腰驼背地手放在背后,一双单眼皮细缝一样的耗子眼睛和雪白的刺儿头,头顶中央光亮得像颗灯泡,穿着双肩、后背和屁股上都缝了补丁的衣裤,系着一条长长的灰白色裤带,经常在房前屋后以龟速游逛,那种穷困的质朴,在上中学读到种豆南山下那个老头子后才明白~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啊!特别是当风吹动那几片又绿又大的芭蕉叶时,透过阳光,那一条条平行的叶脉能让他静静地坐在树旁的石缸和洗衣台边,吹着风,晒着太阳,看上一整个下午。

②.秦旭高家楼下路边的美人蕉:除了她家楼下的那一丛外,其实我家大门口老师那块地边也有一丛绿叶美人蕉,却唯独对她家那几株紫色叶片的印象深刻了。不光是因为紫色的深邃,更是一段血红的死亡记忆。

  那时我还没上幼儿园,属于我童年最早记忆之一,秦旭高和我母亲是同一辈的农村妇女,不过她有一身好手艺~裁缝。村子里很多邻居找她帮忙裁布料缝衣服、修鞋子,是那个时候村子里除了秦老师外最受人尊敬的。妈妈带我去过几次,她家在我家西侧,那间小作坊在木板做的二楼,所以每次去我都有一种到了外星球的感触,就如同前面我写过的老家竹楼,除了作为乡里乡亲们爱戴的裁缝兼鞋匠外,她还是一个贤惠勤劳的妻子和勤俭持家的母亲。

  她平时话不多,印象里总是客客气气的,不论每次过年前去她家缝制家人的新年衣物,还是去山顶“放水”(那时没自来水,生活用水得用水管各家去山顶下的水沟源头处汲取,因为泥沙石砾很容易阻塞,所以需要去疏通,这一过程就叫做放水不然连煮饭、洗漱都没水用)每次经过她家楼下时,除了地边那棵不知几十上百年的老桑树外,就是那一丛亚马逊丛林里来的热带植物似的深紫色美人蕉。前面我讲到过“猪儿粑叶”那种植物,而做“麦粑”(其实就是面粉加糖精做的颜色发黄的馒头,可能因为种的麦子不好或是磨粉的机器原因吧,其实也是快新千年后有外地人推着一个“大加重”成天在村里大公路上喊北方馒头,这才让我们这群馋虫知道原来馒头是那样白和松软的,那时候的电视几乎还是西洋玩意儿,通一色的黑白机,对里面见到的色彩都是靠想象的)用的却是美人蕉群独霸,这组合就像番茄和鸡蛋、猪肝和血皮菜一样,麦粑没用美人蕉叶子垫着蒸出来是没有灵魂的麦粑,那只能算乞丐版的南方馒头吧!

  所以,每次奶奶或妈妈做麦粑前总会指使我去“偷”几片小蕉叶来(因为它的叶子叶脉和蕉叶很像)蒸好后,除了人人都敬重爱戴的老师家外,她那里也会少不了带上几个去“将功赎罪”的。

  但是直到我上小学的某一年,她在自己的作坊小木屋里用一块雪白的长布悬在房梁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后来听说是得知自己患了啥绝症,花了家里不少钱,俩儿子上学都是亲邻借的,为了不拖累家人,于是…

  自那以后,每次路过那丛美人蕉时,都感觉美得让人心生爱怜,却又不敢逼近,像是她的魂魄被那叶丛吸收了一样,特别是在下葬的头七里,爸妈都去相帮了,家里就剩我和坎下邻居家的孩子(我小学最要好的朋友和同班同学之一)一起在房西南侧的耳房屋里过夜。

  吵闹的人声、偶尔惊魂的鞭炮声和道士们做法事诵唱经文以及敲锣打鼓的声音让小屋里的俩小孩怎么也睡不着,又恰逢冬季,外面的山风在这黑得钻出来一个鬼你都不知道的冷雨夜里,吹得那扇爸亲手做的小木门吱吱作响,突然我好像听见了门外有咚咚咚的敲击声,开始以为听错了,我吓得往床里面的小伙伴身旁靠,问他是不是也听到了,他吓得连打两个寒颤,对我说肯定外面有谁在敲门。平时比亲兄弟还亲的我俩,变得踢皮球一样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意和不敢去开门看个究竟,因为老家村里都有头七里死者会回生前去过的地方“收鬼足迹”的说法,特别是想到非自然死亡里的“吊颈鬼”,不论港片还是国产,那种披头散发,一身死人白的大褂子和脖子上的一长条白布似乎就在那扇小木门外面等着什么。那夜,我俩几乎彻夜未眠,直到妈妈在黎明前夕回家,我们才把这事告诉她,那次她也吓坏了,还说以后撒石灰在门外这样就会发现收不回的脚印,就能辟邪了。又过了很多天,我才发现是因为门缝下夹压了“放水”用的塑料水管,在晚上风和木门作用下偶尔发出的声音。

  本来以前美人蕉的花屁股掰断后放嘴里一吸还是糖水一样的天然佳赏,不知是自己长大了还是被自己的幻想吓到了,每次再路过那丛紫得诡异的美人蕉旁便会加快步伐,那时的自己没有对死者的怜悯和敬畏,有的只是对妖魔鬼怪的害怕。现在已成为中年人的我,环顾四周,忆往昔,有何不同?人们仍像那时涉世未深的小孩,畏鬼敬神,攀权富贵,真正可怕的其实是自己内心住着的那只鬼,它从未消散,甚至有增无减,只有极少数活得明白坦然的人才能打开一扇心窗,让心底那个鬼老实地躲在连自己也无从知晓的暗角。

③.何模贞家西侧的葵瓜棚:这里说的葵瓜也许是我们这小地方的叫法,因为前段时间在我建的腰突微信群里成都重庆的病友表示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其实普通话的叫法是佛手瓜。

  至于为什么对这一印象如此深刻,不得不提到下一章打算写的“玩”,里面的一节便是“搬爬海”(螃蟹这一词在老家里千万别说,不然大伙会指着鼻子夸你“大城市人儿”跟我们这些乡巴佬山村野娃儿玩不到一起的)所以在那几根水泥电杆上搭建的一个横跨上山小路和路旁水沟的瓜棚,成了那一段快乐童忆所抹不去的一道风景。

  印象里,何模贞是一个挺凶的阿姨,一头短发,眼睛不大却显得异常凶狠,每次在路边那葵瓜棚下割猪草也好、搬爬海也罢,哪怕只是路过,她几乎都是见一次我们那帮野孩子就骂一次,最好的情况下也不会有啥好脸色,估计是怕别人惦记她家那棚子上吊着的瓜吧!其实谁稀罕呢?这东西,谁家没有啊?又好种,产量又高,吃不完老了还得喂猪,甚至连猪都吃腻了。此外家里水缸没水得到山上放水时,她家那瓜棚也是必经之地,在炎炎夏日每经过棚下顿时觉得凉爽只是不敢逗留,至于缘由,直到上高中的古文课上才学到那句“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所以她那小心眼儿里的导火索,在我们眼里只是玩耍的游戏,比如拿木棍竹条经过的路边包谷杆、小菜苔,我们眼里是西洋武士或中华英雄,手持忍者刀或倚天剑,左一刀右一刀,路边的庄稼和小菜们横尸遍野,比如拿着弹弓打她那棚上吊着的瓜,还像南京大屠杀时的鬼子一样看谁灭得多…

  一晃又是好些年没回家,即使几年前的最近一次回家也就过年那几天,过后又急忙用买好的回程票奔向求生的异乡。直到上个月的一次晴朗冬日,因为腰病的康复,才带着大侄子去爬山,途经那儿,已变成全水泥的乡村小道,路边的水沟已不知枯竭了多少年,现在人们生活用水都是几个村社共用的政府工程水洞供应,但那棚茂盛的葵瓜依旧如同以前,那时的我和我们只有现在上幼儿园的小侄子大,下午挑粪去浇菜,爸妈除草时一起闲聊,我偶尔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凶巴巴的阿姨时,妈笑着指向菜地背后的草丛“看嘛!坟头草都比你还高了”,后来才知道她五年前去呼市玩,回家的火车上突发疾病去世的。

  人生一世,世事难料啊!有时我会想到,我们真是连那猪都吃腻了的葵瓜都不如,至少它生命力顽强,子孙满堂,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吧!每次回忆起瓜棚下的那段童年时光,特别是阳光照射下那深绿且致密得几乎不漏雨的叶子和西游记里那棵人形果一样结得丰盛的瓜,我想这个生命才是自由的灵魂。

④.刘光琼家菜园地那两株香椿树:也许那时候闻起来是香的,但现在不确定那是一株香椿还是臭椿,反正我记得她家吃面经常摘叶尖的嫩芽煮面吃。我想,即使现在嗅到它们味道会被嫌弃,但在那年头和大环境下也该是挺香的佳肴。那两棵树就像两兄弟一样守护者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好像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在此扎根安家的,但是却如我家门前那棵老桑树一样的命运,在人们经济发展的洪流中被齐地砍断,变成了炉中碳和地头灰。

  这树最特别的就是树枝非常适合做纸风车的杆,不论长短还是粗细,附近没有比它更合适的选择了,只要在树下随手都能捡到一根不错的枝条。那树叶,特别在雨后的朝阳映衬下,不由让我想起阳光沙滩边的风景,本应是棕榈或椰子树的,在二姑家客厅的窗帘上印着的大太阳、海鸥、沙滩、波浪和树让我这个爱联想和幻想的小孩在脑海中烙下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而这两棵椿树,特别是迎风拂动时,打开了我那片幻想的海景,或许这正是至今念念不忘的原因吧。


4,另外的七个不能被遗忘的地方印象:

①.桃子林:这地方小地名就叫桃子林,在我家东面两三公里处,去县城路边的一个生产队,那山脚的几十户人家在房背后的山腰种满了桃树,每年春季,满山的粉红色,像无数片花朵组成的湖,成为村里的一道风景线。附近其他村子里很多人也会在桃花盛开季节慕名而来到里面郊游,至于学校更是不会错过一年一度的春游桃花源。

  二十多年过去,虽然更早的人事物都还能清晰回忆,唯独那片桃花源已分不清是梦中去过几次还是刚上小学时班主任真的带领我们去过。这不由让我想起日本的樱花那种淡淡的忧伤之美,并不那么娇艳,那种粉红像日系动漫里的柔美,美到也许是我把现实幻化了,也可能幻美被物具体化了。时光三年五年地飞逝,不知不觉便分不清梦境还是美景,留下的只有散落一地的花瓣似的记忆。

  不知道是越长大看得越透彻还是退化和遗失了对美的嗅觉和味觉,更多的被人文所替代,所以对这片桃子林最后的清晰印象是快小学毕业时拍完毕业照后大家去玩,那天下着蒙蒙细雨,走在泥泞的石子公路上,看着那连绵不断的雨线,虽不那么大,却不知怎的淋出了我眼眶里的泪花,瞬间觉得我们那位男的年轻班主任、漂亮的女同学、玩得好的、从不讲话的甚至印象不好的同学,全都化作了天空里的雨滴,混在一起,浸润了思绪和回忆…这样看来和桃花没多大关系,只是那场特别的雨承载着小学六年记忆的收尾。可能和那场雨也没啥关系,自己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恰巧遇到的一切、想到的一切都都被感性化罢了。

②.董才安家的桃子林:我们老家小孩算八字如果命太硬,就得找一个干爹或干妈给Ta转移或压制邪魔鬼怪之气,拜祭在Ta们门下的我们把救命恩人一样的的Ta们称之为“保保/保妈”,因为Ta们就是命运转变的保护神,因此村子里的人们对这种“干亲家”的关系都比较看重,而我的人生第一次的“保保”便是在我老家十多公里外西北方向的一个深山村落里。

  至今的记忆,我只去过唯一一次~我、哥、爸、妈一起像西游记一样历经险途曲折最终到达那片幽深的古朴村落,也吃到了大甜可口的毛桃。转瞬已二十多年过去,即使哪天有机会和心思去,也不会再有那种路途上的感受了,山间小路也许早已多年人迹罕至,村村通的水泥路替代了它们。水沟里的鱼儿,小石下的爬海早已不知迁徙到了何处,因为生活和灌溉用水都已集中供应,那山间、路边的水源早已被截断干涸。

  记得那次去正是涨水后的一个晴天,路上得过一条河,看起来不深,走过去却被湍急的河水冲得快站不稳了,不过那水很暖、很清澈,河里的石子和泥沙踩上去舒服极了。过完河,坐在比屁股大的鹅卵石上把脚晾干后穿上鞋袜,走过茂密的松林,在午后太阳的炙烤下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松油香味,松针间相互打闹的声音,窸窸窣窣和着那带味道的风阵阵传来,经过曲折迂回的松林小道,再穿过一大片稻田,终于来到了“保保”家,看到了那片挂满了又大又圆果子的毛桃林,在历经千山万水后终于能如愿以“尝”。其实那也并非什么优良品种,只是普通的毛桃,得洗干净了才能吃,不然上面的细毛吃了会非常难受。在黄昏时分,我来到离桃园不远处的村小学,在一个极陡的泥巴公路上,现在还记得那边的泥土如同快落山的夕阳一样红,那时泥泞的土路和夕阳照射的地方漫天飞舞着红色的蚂螂,现在回忆起那如同蝗灾的画面,而在那时的眼里,那是生命的一部分,即使只是见到的、路过的、出现在自己生命记忆中,那就是自己生命里不可缺的一部分。

③.桉树老路:这个话题是我写这本童年回忆录之前的动因之一,那时就觉得偶尔回忆起一些小时候的人事物,如梦如幻,再不找机会用文字留下些什么,怕连幻都灭了,如今回忆起来,真的有些怀疑那条桉树老公路是梦境里反复出现的还是确实存在过。由于时间久远,现在已记不清在前面某处还是在其他日记本或哪儿写过这段回忆。这也是我最早的一批童年回忆,虽很模糊,却异常珍贵。

  现在的那段路已化为乌有,修铁路隧道时把路给占用后挖了下去,然后把公路往北面挪十来米,现在的柏油马路两旁全是村民们的新房,就像一条蚯蚓的两边布满了蚂蚁,远没有以前那种穷困的味道,那时的马路,真的是马路,马队经常帮人们从公路上往山腰驼修房造屋的材料,那时的人们没几个愿把房修公路边的,因为灰尘太大,雨天又全是泥淖、尾气(那时的柴油拖拉机,解放牌大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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