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学老地方见,不见你我会一直等下去。”看着夹在书里的熟悉字迹,看着天色将晚,简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她回头,看着那座位已空,简轻轻皱了一下眉,又来这一套,不就是怕自己拒绝不去吗?这是吃定自己心软不得不去了……
可是自己就是被吃定了,哎……简轻叹了一口气,加快手上书籍整理的速度。
来到老地方,果然看到一个身影已经面江而坐,孤独而又倔强,坚强而又脆弱,就像那江边的岩石,看似坚强,却早已伤痕累累,浸透苦涩。
简有些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别人身上的苦与难,自己是很难感同身受的,加上自己并不善言辞,那说出来的安慰话语,自己都觉得空洞苍白。
简慢慢走过去,对方听到了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像以前一样,早早转身用微笑迎接她。
简不知道能说什么,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只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落开口了:“谢谢你……”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简想起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江边,那个时候,自己考试又没考好,自己心情很低落,也有些害怕面对妈妈的失望与责骂,在回家路上,看到这熟悉的江、熟悉的岩石,从来没停留过的她突然就想在这里坐下。
当时她以为坐下后自己会思绪万千,可实际上,她什么也没想,她只是忘着江面发呆。
然后落就出现了。落给她递过来一罐啤酒:“借酒消个愁吧”。
那年她初三,这一次相遇后,之后再没见过。简以为落就像是生命中的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过客。没想高中时,她们俩竟成为了同班同学。
简安静内向沉默好学,落开朗大方爱玩爱闹。虽然有过那么特殊的一次相遇,毕竟两人性格不同,简和落并没有成为形影不离的闺蜜。
可是又因为那特殊的相遇,她们之间与普通的同学关系又有些不同。她们算是另外一种特殊的闺蜜吧。她们虽然学校里不亲密,但偶尔会相约那江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坐一坐。
在江边,她们会彼此分享自己最隐秘的烦恼,也会述说天马行空的无聊畅想。
简喜欢落的开朗大方与偶尔的一些小叛逆。落喜欢简的成熟沉稳与嘴巴严谨,她不用担心她讲的东西简会讲出去。这不定期的约会就成为了两人生活调剂的重要方式。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转眼到了高三。决战高考的气氛越来越浓,大家都收起了玩心。把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高考之上。
落的情绪却越来越不对。她已经与班里的同学起过多次冲突,她的几个朋友好似也与她有了矛盾,纷纷开始疏远她。
简曾经不经意间听到一女生抱怨落:“她以为她是谁啊,公主也没她那么娇贵难弄,老是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谁受得了她才怪。”
落这人吧,是有些直来直往,说话有可能不好听,但是绝无恶意。落为人大方仗义。了解她的朋友都喜欢她直爽大方的性格。
但是落现在的言行更多的像是一种痛苦压抑到极致后的发泄。简有些担心落,于是有次问起落怎么了,落反而对简大发雷霆:“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你多管闲事……”
简讨了个没趣,但是并不愤怒委屈,她看着红着眼睛一脸暴怒的落,感觉她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痛苦、对外界充满敌意和防备。
看着这样的落,简有些心疼。一向只喜欢把最灿烂的笑容,展示在别人面前的落竟然也红了眼睛落了泪。
落最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无助、懦弱的一面,能撑过去绝对不会认输,能隐藏就绝不会外露,能伪装的时候就绝不去哭。
简不知道落经历了什么,才会让落性格大变成如此模样。
“你知道吗?我父母终于还是离婚了,连等我高考结束都等不急……”
在沉默好久好久后,落开了口,声音不悲不喜,好像说的是她人的事情。但是简却更心疼这样的落。
“父亲外遇是在我初三那一年,讽刺的是还是我发现的,那一天,我请假医院看病,却在医院不远的地方,看到父亲亲密地搂着一个年轻女人,眼神宠溺,笑容温柔。
我傻傻地看着他们,不知回避,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父亲先发现了我,他那瞬间缩回去的手与脸上的尴尬,让我突然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父亲还知避讳,那我们这个家还不会散。
可其实还是我太傻了……
父亲外遇其实早已在高一的时候就开始了,母亲也早已经知情,不过只瞒着我罢了。之前母亲的沉默寡言,笑容的勉强,父亲的晚归,家庭活动的减少……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痛苦,也有被父母双双背叛的愤怒。我不知道对他们我能说什么,所以只能沉默。我抽烟、喝酒、打架、蹦迪……我尝试一切我认为可以缓解痛苦的方式。但是我的痛苦却是丝毫未减少。就是那时,我们在这里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可能是我的反应吓坏了父母,批评打骂,劝解教育,最后,我觉得没意思了,就不再叛逆,而父母在合力“挽救”我的过程中,感情好像复合了。父亲回归了家庭,母亲像什么没发生过一样接受他。
可是我知道我的家还是不一样了。就像破碎的镜子,再复原,裂痕依在。
可能他们相处后也是这样感觉的,这次父母决定要分手了,没有外遇,没有矛盾吵架,什么都没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不理解,纷纷劝和,让我也劝。但是我理解。小时候的我觉得要有一个完整的家,爸爸妈妈和我要永远在一起。现在我觉得夫妻和则两聚,不和则散,也没什么,人生那么长,何必将就隐忍自己呢……”
听着落这样说,我却不敢松一口气,因为之前落的反常让我直觉落是言不由衷。不等我相问,落却突然掩面而泣。
“可是,为什么,每次这样的事都要发生在初高三的时候?
初三是意外,那高三呢,人家父母都选择孩子高考后再离婚,为什么我的父母就不能等,那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都没有什么大是大非大矛盾,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原来落的心结在这里。
落父母是做生意的,平日都很忙。落常自嘲,自己是父母双全的孤儿,是城市中的留守儿童。从小缺父母之爱的她,最想要最渴求的就是父母对她的爱。然而从不关爱女儿的他们可能也不知道如何去爱落吧。除了给钱给高档礼物,还能怎么办呢?他们还自傲自己的女儿独立懂事明理,有时把她完全当大人。家境不富裕少零花的简觉得落无比可怜。
“我要出国去了,相关事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想去另一个国家,是逃避也好,是疗伤也罢,我觉得到了外面,彻彻底底一个人,可能会更好吧……”
简轻轻揽过落,两人依偎在一起,她希望能给落一点温暖,一点力量,能让落在异国他乡孤独前行的时候还记得有一个人会默默祝福她,她需要的时候也可以依然找这江边的认识的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