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很多。
我的故土,我的童年。
表哥突然来访,几年未见的他。刚送完外祖父从家里出来。
去了北京、石家庄、乌鲁木齐、阜康。在一个个城市间辗转。
最终却都石沉大海。
一个人,真的会在生活的碾压下变得脆弱无助。
年少时的表哥,读书上进,得奖无数。
然后,在那个读书无用论的年代就开始了在家种田养牛羊。
最后,与大多数农村少年一样。娶妻生子。
然后,在外漂泊。
很早以前了,他们在北京牛街生意异常火爆的聚宝源打工。来来回回,几年之后,家里状况并未见好转。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不满六岁的儿子得了糖尿病。
然后,他日日带着孩子在西安就医。六岁的孩子,自小就学会了给自己打针注射。
前几年,他们一家到了新疆天池小城阜康。
孩子上学,表嫂摆摊卖煎饼,表哥在工地。
去年春日我们也去阜康看过他们。很忙碌。都在挖树。
因为毫不知情,我不太懂得挖树究竟有多辛苦。
只记得表哥和表姐说:就连梦中翻一下身身体都会酸疼到撕裂。
今日得见,才三十多岁的表哥已然没有了年轻人的活力与热情。
初见时,她提着一箱牛奶。整个人黑瘦的可怕。局促的坐在沙发上,诉说自己的近况。
倒茶洗水果,我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却听得他和雅妮的对话:雅妮,你还记不记得舅舅了?
却见正在玩手机的雅妮抬起头尽力的看了又看,然后沮丧的摇摇头。
是啊,也才时隔两年而已。
雅妮是记忆力很好的孩子,如此快速的遗忘,只是因为眼前的舅舅苍老的令她搜索不出原有的记忆而已。
闲谈间,我们就包好了饺子。
他快速的吃完一盘,然后心急火燎的向我们道别。
他说:我今天看了一家馍馍店还不错,回去要和你嫂子商量。然后让你舅舅上来照顾孩子吃饭打针。但是我妈经常病的药不离身。唉,真是愁人啊。
说话间,他弯曲的脊背挺了又挺。好像要与艰难的命运做斗争一般。
苦留无果。
只得送他去了。其实已是将近七点。我知道去阜康的路还很远。但是最终只得由他去了。
知他对乌市不熟悉,想送他到车站。无奈他坚决不同意。
但却又在临别前一再的确定自己一会要坐车的位置,反复询问。
我想,在人声喧嚣的城市他是孤独没有安全感的。唯有家才是他最心安的向往。
虽然贫困潦倒。
挥手告别。
看他的身影一点点远去。急切慌乱。
是的,临走前他还说因为嫂子上班,家里的孩子还在等他回家做饭呢。
虽才是三十而立,却看他已是知天命了。
不想让他深不见底的树根无休止的纠缠,也不愿看他在砖瓦泥土的工地上劳累拼命。
希望他的生意会有进展。
如果真的可以,希望生活在关上他门的时候,记得为他留一扇窗。
哪怕,一扇,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