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支香的时间去等待一杯茶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习惯了用电热水壶煮水。几乎所有电热水壶的广告都是强调水烧开会有多快。以前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水煮上,然后快速的泡一杯茶,坐到电脑前,开始一天的工作。

然而自由职业之后,就忽然再也不想水那么快烧开了。仿佛快速烧开的水少一些韵味。于是买了一个铜壶,点上酒精(要不是因为担心室内有粉尘,还想买上木炭),开始了慢慢煮水的生涯。

以前老派的人喝茶,都是一个小的陶壶,加上一个小炭炉。每次烧开一壶水,也就只够冲一次茶。水冲入茶碗,再分入茶杯。继续加水,烧水,静静等待下一泡茶的到来。期间可以听歌,可以哼小曲,可以欣赏池塘荷叶,蛙鸣鸟叫,叙些不打紧的闲话。

人因为喝茶这个事件而聚集,时间又由着这煮水-冲茶-品茶-等待煮水,这一个过程而延展。

有许多事情是可以在等待的过程中开展的,比如点一支香,放一段古琴曲,做一段静心,然后打开一本书。

在静心中,仿佛你会打开一个新宇宙,许多时间点在你这里汇集。这支香诞生的时间,燃烧的时间,当时古琴作曲的时间,演奏者录制的时间,书本作者写作的时间,你买这本书的时间,许许多多的时间点仿佛都在一瞬间涌现到你这里,而你就处在时空的交织点上。如果此时再加上水煮沸的时间,滚水与茶叶交合的时间,茶叶从发芽到发酵的时间,又会随着滚烫的水流重新舒展开来它的前世今生,然后经由你的茶杯,与你身体的当下汇合——那万千无法言语的感受,实在是不能再美妙了!

于是,可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点上一支香,烧上一壶水,静静地等待。

等到水开,喝上第一杯茶的时候,香已经几乎烧掉大半。

等待是漫长的。然而这一杯茶,又因为时间的参与,而变得与众不同。

当水开的时候,你可以欣赏烟从壶嘴缓慢的注入空气,打开壶盖,可以看见水泡均匀地展开,一点都不慌乱。当你品茶的时候,你可以任由这个水继续慢慢的煮着。慢火煮的水,是柔和的,甚至你能品味出甘甜来。一个上午,大概也就只能煮2-3泡茶。然而却因此而显得每一杯茶的珍贵。

整个空间里,烟的流动也是很有趣的。有时候是徐缓带着气味的艾草香,有时候是慢慢煮沸的水注入空气中,有时候是快速入壶与经过岁月氤氲的茶叶激荡交合而升起的茶香…那一缕轻烟,变幻莫测,又转瞬即逝,好像人生的无常。从莲花生起,好像依依不舍,却又转念放下。

时间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它是单向的,只会往前,不会倒退,无法像空间一样随意我们移动。我们可以在一缕香,一杯茶,一段曲中窥见它,却无法抓住它。

我们曾经争分夺秒,曾经只争朝夕,我们发明了各种加快生活速度的产品,研究各种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如果没有一颗欣赏一切和安住当下的心,那辛苦积攒下来的时间又如何安放呢?有时候,我们可能需要刻意创造一些慢的空间,让时间和生命可以以他们的方式去呈现。

所以,用一支香的时间去等一杯茶,然后用一个微笑去品味期间的丰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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