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突然想明白一个困扰两三年的问题。于是,此刻,我披着头巾,村民式盘坐,试图把颅骨硬壳之下一个个茂盛生长的想法,尽量清晰表述。
从哪里分享起呢?不如就从近两年越发困扰我的问题开始:我在工作中产生的那些”不道德感“。
01
作为一个营销从业者,我正式工作两年多,已在这个行当给胸前贴过许多不同title,高高低低都有。从职业发展上,按说是还良性的轨迹。
但是,很遗憾,与这个行业的许多前辈不同,随着工作经验的累计,我越发强烈的察觉内心的冲突。
每隔只几天的时间,我就会重复产生“我并不适合做营销”的察觉。
甚至可以说,是进入了一个“频频想转行,转行不成,哪怕干农活”的痛苦期。
所谓的这份痛苦,并不是能力不匹配之痛——毕竟,大部分能力问题都可靠工具和勤奋消除,我也正在为此努力。
这份痛苦,主要在于价值观的碰撞、摩擦。
随着营销工作的深入和在这行当中经验的累积,我却更强烈地怀疑起来。
“一切是否都是泡泡?”
“一切是否都是如我一样的从业者吹出的泡泡?”
泡泡?即概念,更准确说,是「容易破碎的概念」。
“容易破碎”,这个限定语很重要,因为概念遇到更大的人群内,将更有可能取得共识;
而泡泡遇到更大的环境,则更容易被戳破。
泡泡一词,在资本社会中尤为多见,在消费主义盛行的当下就更不寡现。
因此有人会经常秉持“这都是资本主义造出的泡泡”一语,表达对消费主义的反对态度。
但随着观察,你会发现,形似“泡泡”的东西,并不只发生在消费社会,也发生在文化社会、政治社会——
我们不觉察中赖以为生的政治系统,民主精神,集体力量,某种程度,都是一种“概念”。
在世界被互联网改造后,很显然,至少从舆论角度:
人与人之间不再有“难以跨越的阶层差距”,即所有人都生活在相同的大舆论环境中,没有人能在舆论世界中逃脱,也难用金钱地位等现实货币,完美的操纵舆论:
毕竟,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因此,绕回来说民主精神、集体主义......许多父母一代信仰的精神体系,已经在互联网的改造下,走向变化甚至坍塌。
那么,这些正在破碎的、即将破碎的概念,算是泡泡吗?
02
我的三次营销工作经验,分别产生于国际教育行业、新式消费品行业,后又回到国际教育行业。
众所周知,消费品行业的营销是最正统和完整的,脉络清晰,早有宝洁、kellogg等一系列巨头探路在前,理论体系完整,后人开创和延续的余地都更大。
营销发生在品牌与大众沟通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内,品牌作为大众的“陌生对话对象”,需要在短时间内赢得大众关注、好感、信任,由此,产生一种瞬时的消费欲望,用手中的金钱换取消费者所感知到的那份价值。
因此,营销是陌生人对陌生人的单向信息传递。
但教育行业并非如此。一直以来,教育行业的营销都处在比较低的水平,主要的原因就是在于,教育实在是一个高决策成本的事,涉及到一个人的未来,涉及到整个人的生长与环境塑造力,涉及......
昂贵的决策成本,注定了教育要更依赖熟人关系,更少依赖陌生信息。
可以想想看一个例子:
新世纪以前,互联网还未普及,我们如何择校,如何做决策?
显然,我们无法从学校官网了解详细信息,只有“实地去学校看看”,找机会“认识几位学校的人”,“打听打听学校的情况”。
纵使当初有报纸刊物,可我们仍无法获知历年来这所学校的排名。
唯有问问身边“之前谁家孩子在那个学校上过学”,问问”他感觉怎么样”,“后来考到哪里”,来得知学校的教学、升学情况。
换个词说,这就是“口碑”。
高决策成本的消费,需要人与人之间更强的纽带关系撬动。
这正是营销这种“陌生人单向信息传递”,在教育行业难以发挥最大效用的一个本质原因。
03
那教育营销的难,应怎样克服?
行业内流通起了新方法:
造案例、造故事、造口碑。
这错了吗?我想,坦白说,要分开看。
人与人对事物的理解和构想存在很大的差异。
品牌在无法筛选其受众时,就需要尽可能把一块鱼饵扔进一座大池塘,从概率上保证捞到更大的鱼。
所以,如果造出的案例是能贴合到品牌上的(例如,一所学校),能恰如其分地被用户感知,那么相比于陈述,这种造出的东西,就并不是绝对的错误。
可如果造出的东西“过分”了......那,显然不好的。
我的困惑即发生在此。
1、如何判断造出的东西是过分与恰当?这本是一个无标准无定论的事情。
2、如何说服自己用不够真实的东西展示一件真实的东西?
1和2的两个困惑生根后,很自然地,就会产生第3、4个困惑:
3、我是不是在消费他人对美好的设想?
4、他人又消费了我多少种对美好的设想?
为此,我困惑了将近两年。越营销,越觉得皆不可信;越觉得皆不可信,生活中越会遍布挣扎与不快乐。
简单说就是觉得自己,“带着面具做不知对错的事”。惶恐的。
04
今早我所想明的是,理性意义上看,这样的惶恐似乎是徒劳的,或说片面的。
毕竟,消费/consume的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交换,货币是价值交换中的媒介。
以价值换价值,这是整个世界能运作与发展的基础。如果不存在交换,即不存在消费,不存在被消费,但整个世界也将无法生存。
从这个意义来看,消费与被消费,本质就是生存问题。
生存面前,道德是奢侈的。
此外,关于品牌,我最认同的一个说法即:品牌=溢价。
女娲造世,捏泥人,泥人各个相同,没有价值差异,也就没有交换的引力和必要。
看上去是大同社会,应该一派祥和吧?但这其实是给女娲自己出了难题。
因为女娲为了维持这个生态系统的运行,必须日复一日再捏出小泥人的粮食、水果、甘露,娱乐设施......这种日复一日的产出,对女娲来说,实在太累了(点题:计划经济。)
因此,聪明的女娲说,我把泥人捏出不同样,每个小人一种技能,这样他们构成的生态系统就有自己的价值交换通道,就有自我的生命力了。
你看,从这样的理性意义上说,我们需要反感被消费吗?
——作为小泥人,我们手握不同技能,本身就被女娲预置在了这个生态链。
谁若怀疑这套链条呢,就需要和女娲重新讨论机制的建构。
可女娲在哪呢?
在人类上古时候的想象里。
05
品牌即溢价。
为了维持链条更高效的运转,品牌的制造与销售,都需要产生更大的落差,即,增加溢价额度。
LV的帆布包,广州代工,200元一只。可在LV老佛爷专柜:百年工艺,明星代言,KOL必备,LV文化,柜台服务......
路易威登把“价值感”分散,并铺设向整个社会的不同层面,使其真正成为曾经的“贵族代言”,如今的“中产代言”。最后,它就卖10000。
这错了吗?没有的,消费者喜欢的。消费者需要与人不同,喜欢与人不同。消费者需要身份彰显,需要社交货币。
这是一个系统。
单拿出来看任何一个部件,都会有问题。
比如,消费主义就是被人单拿出来批评的常见宾语。认为消费主义让人形成“奶头乐”,少去思考重要的人生题目;认为消费主义使年轻人借贷率居高不下,产生负债跳楼等诸多悲剧。
但其实不必要这样,这只是一个系统。
顶级咨询机构有顶级咨询机构的溢价,顶级私校有顶级私校的溢价。与之对应的被批评对象常叫做“精英教育”,认为精英教育与精英工作都是“特权结果”,而背离了真正的教育目的和职业追求。
也不必要这样,这只是一个系统。
系统之中,最大的不同是角色。
07
理性角度,我想明白了,感情角度,却无法抵挡怀疑。暂且想带着这份怀疑走走。
但是,我由此产生一个更急切的问题想问:
环顾义务教育、精英教育,这些所有形式的的教育中为何对“系统”的阐述那样的稀少?
如今学生毕业,学校与社会之间出现脱轨已是不争的事实。
尤其是一些在学生时代颇“好学生”的人,在这个断档期会经历越大的痛苦。
这不仅因为中国学校的教育是那样的理想化、公式化——针对已有问题提出重复的解决答案;
更或许因为,课堂上始终未有人把整体系统,作为一个重要的思考逻辑来讲:
“同学们,社会是一个系统,作为一个系统,它的核心目标是运转。
运转不是一件需要用「功利或非功利」评判的事,而只是一件与我们所有人切身相关的事。
道德,是另一个层面上,另一件比较复杂的事。”
挣脱道德感的束缚并不等于不道德。
视角不同,优先级不同。试着保持明镜心,也许就不在怕此刻“不够高洁”,因为生存本身就是挺厉害的事了。
08
一直认为自己要做一个令自己投入的东西,形态不重要,终端业务不重要,但其中的精神导向重要。
随着厘清道德存在的范围,更多想法就能被允许浮现。
我是想带给人幸福的感受——一直如此。
可幸福有时并不存在,幸福的感受,更多依赖丰富的内心,有弹性的内心,更物理的说,不过身体健康与大脑认知。
随着价值导向确定,教育、心理学、生物学都可在其中扮演理论角色,主导板块和终点现实的发生。
清楚了这个,路就更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