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梨花
春天又回来了,突然有所感触,想起小时候家乡春天的样子来。
村里南北主干道东西两侧各有一个不小的水坑,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喜欢西边大坑,那里可以洗澡可以摸鱼,但我却对东边浑浊的小坑心心念念,原因是坑南沿儿长了一棵小小的“野梨树”,每年春天黢黑的枝干上都会开满洁白的梨花,倒映在池塘边,颇有“疏影横斜水清浅”的意味。听多了收音机里讲诗词的我对她生出一种怜惜又好奇的情愫来,很想走到那棵树跟前看个究竟。但胆小的我怕掉到水里,更怕池塘边的草丛会突然窜出小蛇来,所以一直没有走近。有一次一群小伙伴们又来到池塘附近玩耍,我故意大声说:“你们看那棵树多好看呀,咱们去那儿玩儿吧!”两个年龄稍大的连忙说:“不行,俺妈说梨花不是香的,能把人臭晕,可别从树上再掉坑里了!”我刚刚鼓起的勇气一下被浇灭了,又多了一个远离的她的理由,那就远远地看吧!
若干年后,每次从外地回来路过小水坑我还是忍不住望上两眼,看她还在不在。在,她长大了,花开的更繁茂了,但似乎也更孤单了。那么多年,她因长在湿滑的臭水塘边而被冷落,那里的幽静与美丽竟有几分像小龙女居住的绝情谷。浑浊的水养活了她,她像莲一样不染纤尘。但与春日粉嫩的杏花、桃花、海棠花相比,她太不合时宜了。向晴家的杏树热烈地开放,伸到墙外的粉色云团吸引一波又一波孩子爬上土墙折枝摘花,向晴爷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呵斥嘻嘻哈哈的孩子们,整个春天,这棵树都被欢声笑语围绕。相比之下,野梨花愈加显得清高、孤独,遥不可及。
张爱玲说,每个人心头都会有一支白玫瑰一支红玫瑰,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我从来没有走近触碰过那棵梨树,远距离、长时间的观望竟然让她成了我心头多年挥之不去的美丽幻想。我常想,假如我当初鼓起勇气去看了她,是不是和别的小伙伴一样被“臭晕”,从此再不挂念?在久远的时空里,我的想念与遗憾会不会就此消散?
孤独的野梨花,每到春来就会在我的心头静静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