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

      在法国著名作家皮耶尔.勒迈特勒迈特的《天上再见》三部曲中,其背景设定在1940年6月德国大肆进攻法国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而从第一部到第三部,勒迈特一直在用冷静而残忍的笔触为我们展现混乱时代里巴黎城中处于各阶层、从事各职业的众生本相。


    《悲伤之镜》作为三部曲的压轴之作,与前两本一样,同样充满了悬疑、紧张、压抑的氛围。小说分四条线展开,主要人物奔波在战场前线及巴黎城两处,线索彼此交织,在结局时陡然交汇。书中有圆满却也有遗憾。那么问题来了,所谓悲伤之镜,映射的到底是什么?


      该小说虽然不算群像小说,但主角人物也不在少数,TA们中有小学教师露易丝,机动卫队队长费尔南,前线士兵拉乌尔和加布里埃尔……众人之中,最出彩的无疑属露易丝,她也是书中最先登场的主角。她的出场方式却略显狼狈,小说开头,她应允了一家餐馆客人的无理要求,将自己的裸体展示给对方,可没料到对方却当场饮弹自尽了。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自杀案件瞬间将露易丝推入了地狱,别人都以为她是专门从事色情行业的女人,因此她丢尽了颜面。


      与此同时,战争开始了,露易丝还来不及为自己的不幸遭遇顾影自怜,黯然神伤,就被迫随着人潮开始了一次大逃亡。正如张学友的一首老歌一样,“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战争无疑是一场滔天风暴,每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他们只能被时代、被命运的洪流裹挟,谁都无法预料将来会怎样。


      开局如此惨淡,战争又再次雪上加霜,也许很多人在读书时都会为露易丝捏一把汗,担心她撑不下去吧。然而作者却将露易丝刻画成了一个坚韧得有些伟大的女性,战争开始后,别人都在忙着逃难,但露易丝却反其道而行,去往前线寻找自己素昧平生的哥哥。


      这一路上的危险可想而知,更让人意外的是,露易丝在寻亲路上还收容了三个失去父母的孩子,此时的露易丝还没经历过婚姻,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孩子。更何况在烽火连三月的战场上,她连自己的明天都看不到,要如何带着三个拖油瓶上路呢?


      现实果然狠狠打了露易丝一个响亮的耳光,为了给孩子们讨一口吃的,露易丝几乎变成了乞丐,原本就不甚体面的她,这下几乎跌到了尘埃里。然而透过文字,在读者眼中,露易丝的形象却陡然高大了起来。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伤心欲绝,柔弱无依的女孩,而且一位为了生存,为了保护孩子而甘愿舍弃尊严的坚强母亲。


      事实上,现在的露易丝依然无依无靠,就连陪她上路的儒勒先生也与她中途失散,她孤身一人,还要照顾三个孩子。她没有依靠,却是三个孩子的依靠。这似乎是一场绝境,然而也是露易丝涅槃的开始。在逃亡的路上,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成了露易丝生活中仅有的微光,同时他们也填补了露易丝对于家庭的缺憾。换言之,露易丝在这三个孩子身上体会到了家的温暖,这是她的父母都没能给她的。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明明露易丝一行在路上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白眼,怎么还能称之为“家”呢?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家是一条船,在漂流中有了爱。”家的含义,并不在于屋舍的华丽宽敞与否,而在于家人之间的和谐,甚至这种关系并不一定要靠血缘来维系。就像露易丝和她的三个孩子,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在战火中报团取暖。露易丝养活了孩子们,孩子们也让露易丝油然而生对未来的期盼。如此一来,谁说这不是家呢?


      于是在这样一本充满悲伤与心碎的小说里,我们的心也随着勒迈特细腻而忧伤的笔触得到了治愈与灵魂的升华。战火无情,命运更是每每使出翻云覆雨手,似是嘲弄众生。人在战争、在命运面前,总是渺小得不值一提,脆弱得不堪一击。因此生死聚散只能听天由命。可即便如此,我们依然有信仰,有可以期盼的未来。生存不易,但我们能够彼此取暖,就像小说里坚强的露易丝一样,将生活的一地鸡毛拾掇成一把漂亮的鸡毛掸子,未必会有多惬意,但在那个战争年代,生活虽易,生存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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