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便是一个邋遢不讲究的女孩子,这样的我有时竟也会收到一些赞美的声音,当然,这并不是我自己个人的功劳,虽然有时候会讨厌絮絮叨叨的母亲,但这件事不可置否却是她的功劳。
十多年前母亲把我从乡下奶奶家接到镇上,在乡间自由奔跑的日子就此结束。奶奶说,我常常拖着幼小的身子,一摇一摆地在村子里窜上窜下,今天在这家吃饭,第二天就换一家了,她每次个干完农活,找我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这样说来,我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我一回老家总是有人乐呵呵地看着我说,哎呀,棋仔回来啦。一副好像和我特别熟稔的样子。我只是礼貌性地微笑点头,因为我对那个时期的事情忘得已经差不多了,使劲在大脑中搜索,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母亲说每次来乡下看我,我总是刚刚被奶奶从外面抱回来,身上都是泥,活脱脱的一个泥娃娃,每当这时候,我总是会让母亲抱抱傻笑着满身是泥的我。我能想象母亲当时地表情,她是一个极其爱干净的人,如果我不是她的女儿她可能都不想靠近我,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想接近我的心又十分强烈。我似乎能够想象到她嘴角上扬,却紧皱眉头的样子。因为工作的原因,在两三天相聚之后,母亲便不得不起身回镇,而我常常是在她们回镇的车后,嚎啕大哭,母亲说我听到我的哭声,她都不忍回头。
为了不让我变成野孩子,整天满身泥光着屁股跑来跑去,并傻笑着用听不懂的乡音流着口水向他人讨食,母亲下定决心把我带回了她身边。想起那天追着母亲并哭着让她带走的自己,要是知道自由的生活就此不见了,肯定会比那次哭的更加汹涌,估计泪水都可以用来养鱼了。
而母亲对我的微整形就此开始。母亲发现我走路总是摇摇晃晃,看起来十分不雅观,在她的仔细观察之下,发现我是典型的罗圈腿。她一开始是很惶恐的,直到她想到解决的方法她才放下心来。这个方法也许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却意外地奏效,母亲开始在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用绳子绑住我的双腿。好动地我当时的痛苦相当于被谁抢走了糖果,并被告知我之后再也不可以吃糖了。不仅如此,在她发现我鼻子几乎看不见鼻梁的时候,他在绑腿的基础上加上了捏鼻梁的服务。尽管我现在看起来,鼻梁依然不高,不过在她说来,比起小时候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有时候她会得意得看着我,我都在怀疑她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拍着胸脯说,感谢我吧。到这永远都只会是想象,母亲绝对不允许她优雅的形象被破坏。
差不多把我的罗圈腿改正之后,我再也不会带着一个o到处跑来跑去,母亲开始给我买各类各式的衣服,各色的公主裙,文艺的背带裤,可爱的帽子和鞋子。再加上她给我编的三角辫或者丸子头,我在学校算是小有名气了。当然这还得益于父母老师的身份,和我整天都在外闹腾的性格。
外表的微整之后,她开始对我的灌输内涵。也就是性格的微整形。最令母亲头疼的莫过于我穿了漂亮的裤子出去,回来的时候屁股那一块却总是染上了绿色。在其他老师的举报之下,她发现了我在趁同学上课没人和我抢滑梯的时候跑去玩滑梯的秘密。而母亲虽然是个老师却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也许在在她看来小孩子只有打了才长教训,疼痛会让我知道什么事情是被禁止的。接着她开始逼我好好读书,因为我懒惰的原因,做试卷都之后做到一半,于是她让监考老师盯着我把试卷做完,毋庸置疑,这自然是造福了不少一同考试的学生。一旦有考砸的时候,我就会遭到一顿暴打,我从小的好成绩大概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
在母亲这个微整形大师的努力之下,我也从听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了当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想起母亲对我所做的手术,过程虽然是伴随着痛苦,但从结果来看还是比较成功,那她也算是小有成就的整形医师了。
母亲的生日是七月半,曾经我和父亲讨论她可能是魔鬼之女,才会那么苛刻。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多了,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才发现母亲并不是苛刻的人,也许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温柔了。我开始和母亲敞开心怀聊天,这才发现她受得苦远远比我想象地多。
她优雅的气质自然来于家庭的基因和曾经的身份,而她的魄力和魅力来源于她的经历。曾祖父本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出生书香门第的他却偷偷跑去当兵,竟还混了一个一个比较体面的官衔,管理几个大镇,成为了大地主。母亲在过了几年好日子之后,全国开始了斗地主的活动,她不忍心看见曾祖父一个人被批斗,便执拗地跟着一起去,穿着干净的衣服出去,回家之后全都沾满了烂菜叶和鸡蛋。母亲总是被其他小孩子欺负,说她是小地主活该被欺负,母亲开始被这样对待的时候自然是像普通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在意识到并没有人会帮助她的那个瞬间,她就再也没有因此哭过。
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不及母亲的,我胜过她的或许只有岁月,我比她年轻地太多,还有大把的精力和时间去打拼。而她已经只是一个以家庭为主每天做着家务活的家庭主妇。我甚至想把岁月分给母亲一些,她的生活远远能比现在的生活更好。
母亲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整形大师,是只属于我一个人大师。生活总是有许多小挫折,会有人对你冷眼旁观,可是总有一个人披着名叫严厉的外壳,对你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