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可能用尽方法来教学生，
学生终究必须自己学会。
一旦他学会了，
知识便会在脑中生根发芽。
～ 莫提默．艾德勒 ～
阅读的本质，正如艾德勒所言，是在文本中练习怀疑与厘清。这种精神不应仅局限于语文课。在科学课中，学生可以透过阅读实验步骤，怀疑某个变因的设定是否合理，进而设计更严谨的实验来验证。在历史课中，学生则能透过对不同史料的阅读与比对，质疑单一视角的客观性，从而建构更全面的历史观。ART教学法正是将这种“怀疑的训练”落实于每个学科，让学生从被动接收知识的状态，转为主动探索真理的学习者。
阅读的本质与当代困境
阅读理解是今日学生应具备最重要的素养，在最切身的升学考试中，无论面对任何学科的测验，若学生看完题目仍不知其意，更遑论能正确解题，所以常会听到学生、家长甚至学校教师说：“这个卷子是在考数学还是语文啊？”可见阅读理解并不只和语文学科有关，而应该关联到每一个学科。随着短视频和社交媒体深入生活日常，人们没有耐心长时间阅读文字，结果是缺乏对文字的驾驭能力，进而削弱深度思考，也侵蚀理解世界的能力。
那么阅读教育的目标是什么呢？阅读教育的核心，不只是理解字面意思，而是在文本中练习怀疑与厘清。是藉由在阅读中容许困惑、锻炼怀疑，在怀疑的训练中生长出智慧，从而培养自由开放的心灵。莫提默．艾德勒在他那本历经80年岁月长青的著作《如何阅读一本书》中说：“与教育的根本相关的脑力活动，也是从苏格拉底到我们以来，一直被认为是中心的目标，也就是透过怀疑的训练，而释放出一个自由开放的心灵”，而“阅读的一部分本质就是被困惑，而且知道自己被困惑。怀疑是智慧的开始，从书本上学习跟从大自然学习是一样的。”
相互教学法简介
《从阅读到理解的桥梁—相互教学法》一文介绍了相互教学法(Reciprocal Teaching, 简称RT)的四个策略：总结(summarizing)→提问(questioning)→澄清(clarifying)→预测(predicting)。实施时可以有不同的策略，例如以学生是否课前进行预习而安排不同的课堂教学步骤：
1. 课前有预习：策略顺序安排是【总结→提问→澄清→预测】
1-1. 总结：学生预习阅读指定文本后，课堂上要求学生提出阅读的摘要或总结；
1-2. 提问：学生阅读并摘要文本后，针对所学内容提出问题；
1-3. 澄清：学生澄清阅读过程中遭遇到的困难，例如有不熟悉的词汇可以透过查字典解决、模糊的概念透过重读文本厘清等；
1-4. 预测：学生依据阅读后的理解，预测文章接下来可能的发展。
2. 课前未预习：策略顺序安排是【预测→提问→澄清→总结】
2-1. 预测：学生从文章标题、插图及阅读开头段落，结合个人经验，预测文本的内容或文章接下来可能的发展；
2-2. 提问：学生继续阅读文本，并提出阅读过程中遭遇到的问题；
2-3. 澄清：结合预测与提问，学生澄清阅读过程中遭遇到的困难，透过小组讨论厘清问题；
2-4. 总结：阅读一段或整篇文本后，学生总结文本的主要思想和关键细节。
实施相互教学法时，需在各小组设小组长（又称‘小老师’），教师透过示范4个策略，小组内的主持工作由小老师负责。例如阅读一篇关于塑料污染文章的第一段后，在预测环节由小老师对小组成员提出问题并主持讨论，例如“作者为什么提到塑料袋的使用量？”或“你认为作者接下来会讨论什么解决方案？”
RT的实证成效
那么实施相互教学法的效果如何呢？在约翰．哈蒂(John Hattie)教授2009年出版的《可见的学习》(Visible Learning)一书中，相互教学法在49种最有效教学策略中被评为第3名，另外根据一份新西兰于2014年发表的研究报告指出，在9岁到14岁的每一个年级段，采用相互教学法的学生阅读理解能力都高于全国平均（平均效果量为0.35），整体达0.68（属中至大），几乎是全国平均值的2倍。
新西兰“相互教学法学会”网站上介绍了相互教学法及其实施成效，有兴趣可以听听这个播客（音频由谷歌NotebookLM阅读新西兰网站与研究报告后AI生成）的说明。
基于这些基础，ART进一步注入主动元素，让学生真正“自己能学习”。
主动式相互教学法ART
主动式相互教学法ART的主要目标在提升学生的阅读理解素养，同时锻炼学生批判思维能力与合作学习习惯。ART是Active Reciprocal Teaching的缩写，结合了RT相互教学法和TED小组合作学习法。虽然缩写是ART，但它并非艺术学科的教学法，而是所有学科都能实施的教学法。传统的相互教学法（又称交互教学法）已被证明可有效提高学生的阅读理解能力，ART则融合主动参与和小组合作的元素，进一步培养学生自主学习习惯和高阶思维能力。
实施RT时，教师可能分配小组成员一人负责一项策略，再由小老师主持讨论，这可能使学生只练习部分策略。ART则是在进行每一项策略（预测、提问、澄清、总结）时遵照TED小组合作学习法的流程，要求每位学生针对该项策略独立思考并参与讨论，并在完成每一个策略后学生要进行自评，以及完整流程后的同侪互评。
例如所有人都先根据文章标题、插图、阅读开头段落等内容，独立思考并做预测（自己想、独立写），小组活动时由小老师主持，让小组成员都提出自己的预测（轮流说），全部说完后，小老师综合所有人的预测展开讨论，并总结出小组共识，获得小组的预测结论（一起议）。所有小组完成后，教师随机挑一到二名学生上台汇报小组结论。
跨学科的ART应用
ART教学法并非仅限于语文课，它能跨学科应用，培养学生的普适性素养。例如：
在数学课中：当学生阅读一道复杂的应用题时，可以先运用预测策略，根据题干信息判断可能的解题思路；在澄清环节，厘清关键的数学概念与单位；最后在总结环节，用自己的话解释解题步骤与原理。
在社会课中：学生可以阅读一篇关于全球暖化的新闻报导，透过提问策略，质疑作者的立场与数据来源；在小组讨论中澄清不同的观点，最终总结出新闻的核心主旨与其对社会的影响。
在自然科学课中：当学生阅读一篇科学实验报告时，可以预测实验结果的趋势，并在澄清环节中，确认实验步骤与变因的逻辑性，最终总结出其背后的科学原理。
ART的创新优势
ART的四个策略不仅是阅读技巧，更是高阶思维能力的阶梯。
预测策略，要求学生根据现有信息进行推论，这是在培养其逻辑思考与假设建立的能力。
提问策略，鼓励学生超越表面，提出“为什么”与“如何”的深度问题，这是在训练其分析与探究的能力。
澄清策略，要求学生自行解决阅读中的困难，这是在锻炼其问题解决与独立学习的能力。
总结策略，要求学生用自己的话重新建构文本主旨，这不仅是在检视理解程度，更是在培养其归纳与表达能力。
透过这样的循环，ART确保了每位学生都能从理解层次迈向更深层次的思维活动。
总结ART教学流程是：
1. 独立思考：每位学生先写下预测/问题/澄清/摘要。
2. 轮流分享：小组逐一口头分享。
3. 整合共识：小组长带领归纳，形成小组结论。
4. 抽点汇报：教师随机抽1–2名上台报告。
5. 过程性评价：完成每一策略后自评，整体流程后同侪互评。
对比传统相互教学法的可能缺点，ART至少展现了促进全员参与和结构化协作的优势：
1. 全面练习所有策略：每个学生都有机会参与并应用当前策略，而不仅仅是小老师一人执行。这种模式确保了每位学生都能全面练习所有策略，而不是局限于自己主持的那部分。
2. “小老师”角色聚焦于主持与整合：小老师的职责是主持小组讨论、引导成员分享自己的预测，并在最后综合大家的观点得出小组共识。这种安排让小老师不仅仅是执行策略，而是透过领导讨论和总结的过程，加深对策略的理解，同时培养组织和沟通能力。
3. 促进合作与交流：每个学生都有机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并在讨论中听取同伴的观点，这有助于提升他们的批判性思考能力和合作学习能力。同时，小老师在总结共识时也能帮助小组整合不同想法，进一步促进学习效果。
除了在每一个策略中融合TED外，ART还要求教师要设计自我评估表和同侪评估表，并在教学过程中针对特定学生记录观察列表。
实施ART的挑战与应对
尽管ART教学法效益显著，但在实施初期，教师可能会遇到一些挑战。例如，部分学生可能不习惯主动发言，或小组讨论容易流于表面。对此，教师可以采取以下应对策略：
一、从简单文本入手：初期可选择内容相对简单、学生较熟悉的文本，让他们更容易参与预测与提问。
二、提供鹰架支持：教师可以为“提问”环节提供问题范例，或为“总结”环节提供关键词清单，逐步引导学生掌握策略。
三、差异化角色分配：在小组中，可以根据学生的能力与个性，先安排较内向的学生负责独立思考与书写，再由小老师引导其口头分享，逐步提升参与度。
四、强调非竞争性氛围：鼓励学生将小组讨论视为共同学习的过程，而非竞争，确保每个人的发言都受到尊重。
结语
在信息洪流的时代，阅读不再只是单向地吸收文字，而是一种在困惑中提问、在讨论中厘清的双向互动过程。ART教学法正是将RT教学法的四个核心策略，转化为课堂中每位学生都能反复实践的日常：从独立思考开始，到小组分享、形成共识，最终回顾反思。透过赋予每位学生发言权，并让其思考过程被看见，我们不仅提升了学生的分数表现，更重要的是，培养出能够独立思考、善于协作的终身学习者。这正是ART教学法，让知识在每个孩子脑中生根发芽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