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棋和文如其人

中国文化讲究的是传承,但凡讲起某个名家大腕,京剧、太极拳、山水画、相声……多半会提起师承某某,谁又是谁的徒弟,似乎这样才显出某种技能的正统性。作家有点不一样,许是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鲁迅、老舍、陈忠实拜过谁做师父收过谁做徒弟,我因此揣测,写作这件事是学不来的。

我是不赞成那些所谓的写作课的,也不想去参与。有句老话,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写作“领进门”靠学校里读的语文认得字学的语法就够了,往下的修行,多半缘于自己的眼睛去发现。

我以为的传承,是越学越像,最终这个“像”成为大家,完成突破超越,就成了大师,所以这是加法;写作呢?说你写作手法技巧像某位大作家,听着是赞美,到我耳朵里就是侮辱。写作是减法,努力精进的最终结果不是文章写得像谁谁谁,真正的境界是越写越像自己,别人一看文章,就脱口而出,这是谁写的那种。

我没发表过文章,哪怕是在小县城的小报纸刊物上,我也没加入过作协之类的组织,写作只是我的个人爱好,我的特色是没有章法的乱,说修行是远远不够的,只能说是小白。前几天简友相邀讲课,称我为大佬、老师,让我甚是惶恐。我知道自己是受不起大佬、老师这种称呼的。不过被称之大佬、老师总是件满足虚荣心的事情,偏我受限于水平问题,于是忐忑着表示试着努力一下,瞎扯几句凑过热闹。不过不算是讲课,分享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而已,如果有人因此获益,那是最好不过了。

乱说之前来个据说,据说艺术是相通的,比如古人说的琴棋书画,在说书前我先说棋,与说书扯得不算太远。

我是在五七干校学习劳动时学会的围棋。五七干校在常熟尚湖的一个偏僻之地,上世纪六十年代把尚湖围了抽干水垦成农田,成立了五七农场,农场西边挖了条三四米宽的深沟围出个大致四方的地盘就是五七干校了。

我们称这条沟叫护校河,这条小河一直让我有个感觉,里面的五七干校像是座监狱。事实上也差不离,我们与外界的沟通基本限于书信,偶尔有电话进来,会有广播通知,到门卫那部唯一的电话机接听。

当然手机电脑是没影的事,那样的环境下如何消磨空闲的时间就成了问题。江平同学不知从哪里得到本围棋书,又群策群力地搞到大把的衬衣纽扣,刚好黑的白的,再画幅棋盘,很快应者众。我也理所当然地学“会”了下围棋,并且是其中最痴迷的一个。

这里要插一句,现在围棋不算小众,也绝达不到大众的标准,应该是比小众稍微大一点点的“娱乐”项目。但古人把它和琴书画这种艺术类项目相提并论,绝不是一时兴起使然。

其实无师自通的我们只是“会”下围棋而已,严格来说,连门都没入。

我们知道了尖、挂、劫、跳之类的术语、死活目数的计算,大多情况下仅是逮住条大龙后犹如泼皮打架,乱杀一通。对于受困于“牢笼”的我们,这样刺激血腥的杀戳,无疑是发泄戾气的好途经。

围棋在四艺中排第二,断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凭着我在游戏方面的天赋,更多的原因是我的精于算计(这不像是个好词),我很快脱颖而出,成为了干校“棋手”中的佼佼者,明显高出了他们一个级别,在对弃中几无败绩。对于一帮争强好胜的“被困者”来说,输棋是很扫兴的事,所以到后来别人不愿和我下,而我总是追着求人家和我下棋,颇有武侠小说所描绘的棋痴程度。

我无非是学会了些利用“势”取胜的技巧,还有更重要的是“弃”,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当一子或几子处于明显不利的情况下,不要勉强着花大本钱挽救,不然很容易越陷越深,导致满盘皆输。

围棋中有个术语叫“急所”,最着急最重要的所在。棋局进行中棋盘上都会有好几个急所,这些急所是你急于要下的地方,同样也是对手急于要下的地方,可惜一次只能落一个子,不可能同时占几个急所。那么问题来了,几个急所中哪个更重要?重要到对手必须跟着应,这个叫先手。先手是围棋的魅力之一,棋盘上有很多个战场,在一统江山之前,必须分清战场的主次。你落子的地方是经过算计后认为的最重要的点,可以取得利益的最大化,这是你认为的,但对手可能不这么认为,还有在他看来更重要点,那就有了“脱先”。他放弃你认为重要的战场,投入到他认为重要的战场上去。到底谁的判断算计更正确,直接影响棋局的输赢。先手很重要,一盘老被对手“脱先”的棋,多半是失败的,抓重点,抓重点中的重点,是围棋包含的哲理之一。

生活变化的总是很快,五七干校取消“番号”,我结束了三年的学习回到了久别的王二浜。五七干校留给我的记忆是一片荒芜,连土地都是黄色的,和王二浜湿润的黑有差别,还有硕大胆大的老鼠、比王二浜大好几号的蚊子、不知陈了几年的米煮的粥里数不清的米虫、田埂间随处可见的蛇、割麦后麦芒留给皮肤的骚痒……

环境影响人,那样的环境里,我还试过很多变态“调戏”自己的游戏,比如抓一群苍蝇放蚊帐中,忍受苍蝇爬过皮肤的奇痒,比如抓几条蛇,在夏天把它们放在身上游,凉凉的很消暑,当然也会把蛇杀了改善那缺少肉类的伙食,更别提对下棋的执着了。

走出尚湖,有机会见识俗世里的高手,比如常熟(梁太子)读书台何市荷花池,都有专门的大众围棋室。里面的对手形形色色,理发师、屠夫、卖菜的、刚从地里出来高高卷起裤腿还没来得及换掉粘满泥巴的黄胶鞋农夫……唯一的特点是围棋室少则十数人多则数十人聚在一起,人多却特别安静,除了落子声罕闻其他声响,即使偶尔说话,语音也很低。我去过几次下过好几盘棋,输多赢少,我以为的天下无敌,待真正“入世”,变成了不堪一击,连贩夫走卒也搞不定。

当我意识到围棋对我而言别说一流高手,连入流都异常困难,我再怎么努力,对于围棋这片瀚海来说只能摸到个边角,不由灰心丧气,对于它的热情锐减,基本没怎么再碰过。

出乎意料的是我的运气特别好,被裹挟到了网络时代,随便刷刷抖音,就可以看到围棋视频,初学的、有级的、有段的甚至世界一流高手都有。缘于以前对围棋的痴迷,时不时点开来观弈。

放下了输赢,去看别人的输赢,心态变了,更能沉住气。作为旁观者,比以往更能看出棋局的真正急所来,哪个地方要弃,哪个地方不要纠缠,哪个地方要揪住不放……这棋盘上大大小小的战场的主次,一团乱麻该怎样理?

忽然间惊觉,这大大小小的战场并不是真正的战场,而是切切实实的人生。怪不得总有人说人生如棋,没听过人生如琴如书如画的说法,如棋的说法延伸的是棋局中的得失、退让、争取、谋略、心态等一系列内容。

棋盘就那么大,两个人都在想争更大的地盘,眼界放远些,就是减少不必要的纠缠,设定一个目标计划取势;对于局部“战争”,双方棋子的力量相差无几,别指望压倒性消灭“龙”,攻击对手时自己的防守很重要,一个小纰漏很可能导致被反杀。尘世间说的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在棋中还会有另一层境界,防守是最好的攻击,防守得好,等待对手的纰漏,适时反击,一击毙命也是围棋的一种技巧。

迂回是最好的策略,你逼对方太紧,很可能让对方和你作殊死一搏,你贪太多,很可能消化不了拉肚子。

我不用试着再下棋,我知道自己的围棋水平已精进了好几个台阶,只要懂得其中窍门,用写作术语描述,就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兜了一个好大的圈子,总算有点懂棋中的意思了,同时还惊觉到,围棋水平的提高倒不是因为我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研究和实操。真正有关的反而是我这几十年的人生历练,把人生中的经验植入棋局,那么,懂得围棋落子规则就够了,其中的修为水到渠成。

我说的不是你棋艺到什么段位,中国古人把棋排进四艺,指的不是输赢,能体味其中进退的玄机,才是围棋真正的价值所在。

这是题外话,也是题内话:写作这件事,对我而言也不是输赢,不是非要出名才算成功,其中的玄机在于,你在写作中得到了什么?从广义上来讲,写作和下棋是相通的。

人生如棋用在棋上,写作上怎么说?文如其人。一个人写的文字,是个人思想通过文字这个工具完成的表述过程,和棋一样,需要一定的技巧。棋有落子规则,文章需要字和语法,初小文化就差不多能掌握了,要达到一定段位,痴迷和人生历练就是最好的课程。

我和文字很大程度上缘于学生时代先生断言我抄袭文章事件,明明自己写的文章,却没办法证明是自己写的,(换现在可以通过搜索等手段确证,可惜当时没有)个中委屈与打击,对于年少气盛的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很难定义。但事物总是有正反两方面,好的不一定是好,坏的也不一定绝对坏,被冤枉反面作用是我被老师同学鄙视嫌弃,自己深感屈辱,正面作用是激发了我的斗志,让我有把文章写好了证明给他们看的动力,还有对抄袭行为的不齿和痛恨。

从那以后,写作这件痛并快乐的事一直陪伴我成长和老去。当然,是我故意把写作这个高大上的词和我扯在一起的,和围棋相仿,写作的深度更没有一个底,我最多和写作沾点边,大多时候,我说自己在写作文或是凑字数,没能成为一个作家证明给当年冤枉我的老师看多少有点遗憾,就像喜欢了下围棋没能成为一流高手一样。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没能成作家和一流棋手不是喜欢写作和下棋的前提,不能生活得很好很好也不是不生活下去的理由。至少于我感到欣慰的是写作成全了我的许多快乐,至少我正确地零容忍了抄袭。

试着用解释棋的方式解释写作时,才发现我对写作方面的理解远不如棋,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胡侃几句。

打开简书APP,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创作你的创作,这是重点,所以简书把它放在首页展示。

中文的字面意思简单明了,简书要求的是“你的创作”,简称原创。这也贯彻到了简书的规则之中,简书作者一旦被证实抄袭,是会被永久封号,简书也不支持AI“创作”,甚至还有对转载、水文的限制性条款,这也是我喜欢简书的最大原因,没有之一。

由此可见,简书支持的是原创,要再加个定语的话,可以是指高质量的原创。当然,受大环境影响,抄袭、AI、水文依旧很泛滥,简书的大致方向方针趋势只是尽量杜绝此类行为并作出惩罚,简书做不到最好,只能做得更好。

我所理解的大环境,受我片面的视角影响,对这样的大环境很不满。

网络时代,各种平台蜂捅而上,公众号、头条、小红书、番茄小说、抖音……信息量超级大,文化传播超级大和广,我不是反对这样的传播方式,而是质疑它们的质量。

我们不妨扪心自问一下,花一个小时看网上一百条信息,新闻、文章、视频什么的都可以,这一百条信息里对我们真正有价值的有几条?以我个人经验来说,很少很少到凤毛麟角的地步,那么对于我而言,这些海量的信息反倒是浪费了我太多时间。

我这里把范围缩小到写作,我们看一百篇文章,有多少篇满足有价值的条件。

在这流量为王的网络时代,快餐式阅读成主流,还有为搏流量没有底线地乱掰胡扯,“创作”出了海量的垃圾,倒尽了像我这类苛刻人的胃口。

我没办法以我的个人力量影响这种大环境,以我一个写作小白的身份,能做到独善其身已经是了不得的境界了。

还是要把写作和下棋、人生关联起来,写作,在我眼里是纯洁而崇高的,容不得投机取巧偷鸡摸狗。

在我们有限的生命中,必定会见识到许多的狗血剧情,也会亲自面对无数的考验,吃过的亏占过的便宜能说得不能说的数不胜数。当繁花落尽,历练成然,再回头,终究会发现诚实真实简单等等,是活得惬意的无上法门,一些小九九也许让你偷着乐上一阵子,却不能让你快活一辈子。

套用到写作上,你“借鉴”“引用”AI抄袭,这些小九九也许可以让你局部获利,长久来说,有如人生中为了蝇头小利而失去信用,得不偿失。

我相信大多简书作者都有着美好的愿景,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实现写作上的突破。我做不了老师教不了别人,只能说点我的心得体会。

写作和下棋一样,真正成为作家和一流棋手的很少,人生也一样,都想幸福美满,真正幸福美满的也不多。但我们不能因为成不了一流棋手而放弃下棋的爱好,也不会因为得不到幸福美满的生活自暴自弃到不想活。别把目标定得太过高远,不写成作家不罢休,最好的方式是积洼步致千里。

人生有太多的悲欢,悲也好欢也好,心态摆正了,认真过了,不论过程结果如何,都是其乐无穷的。写作的心态摆正了,不急于求成,认认真真写字,终会有一天发现自己的水平“突然”提升了级别。

别迷信写作课,写作这东西真的学不来,你永远猜不透另一个作者心里的真正想法,你学会了另一个作者的写作,不过是成了另一个他而已。写作只是自己个人思想的展现,它真正的矿源就是生活,和你对生活的感受体验,等到能因一片落叶而心生出三五千字的感悟时,请相信我,文章因了对生活极度认真的感悟天成了。

尽量选择创作有意义的东西,真实是永不过时的利器,将事情写真实到有极强的代入感,让读的人也能走近你的内心产生共情,至少,通过文字传导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思想,这就是成功。

如果真心喜欢写作,创作你的创作是一个起点。

然而,网络之上少不了这样的人,抄袭别人的文章不标明出处,明明的盗窃行为,恬不知耻,我把他们和写作者区分开来,他们就是罪犯,害人害己的罪犯。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文如其人了,其实写作和人生是二条平行线,如果一个人具足了人格魅力,他的想法体现在字中,必然也是光彩夺目的;相反,一个人品格的低劣,体现到文字上,格局都半会低很多;一个心襟开阔、乐观开郎的人,写出的文字多半也充满阳光,同样,性格灰暗的人,写的字一样会消极悲观。

写作除了文字功底,和做人紧密联系着不可分割。所以那些抄袭者,是永远走不近文学的殿堂。

我说得太理想主义了一些,大多写作小白们并不具备写出我所想象的正统的、发人深思的、有意义的文章,那难不成就不要写出来献丑了?这又回到了我对下棋的理解,能成一流高手的极少,但不妨害众人喜欢下棋,只要自己真心喜欢,并从中得到乐趣,成不成大家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顺便提一下现下时行的AI,我记得网络刚开始流行时,也有AI围棋,你下哪它就跟着下哪儿,“智商”堪忧。原因是围棋变化太多,AI很难算清,当时我甚至断言,AI在围棋领域永远无法超越人类。可才过多少年,AI发展神速,每秒计算上亿上几十亿次,围棋的变化反而成了小儿科,倒是人类的脑子跟不上这样的计算,不是AI的对手了。

很难想象AI也浸入到写作中来,据说可以“创作”出优美的文章来。我还是抱固有的思维,机器再先进,也仅止于计算,它真能和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的思想比肩?也许将来会有这个可能,但我宁愿不要有这种情况发生。

在简书也有不少作者利用AI写作,简书的态度明确,不支持。

记得有位好友经常和我说,不为文字所累,我们处在文字的局中,往往太注重文字的结果,或是一些声名之类的虚荣,不昔动用卑劣的手段,很大程度地脱离了文字的本意。以我个人理解,不为文字所累,指的是减法,慢慢剔除学习别人的影子,一点点写的更像是自己。

写作,也是一种生活,我们如何生活,就如何写作,这才是写作最本真的样子。

那么,我们如何幸福美满生活,就如何幸福美满地写作,大家一起尽自己的一份力,让浪费时间的垃圾减少一些,也算是为大环境作了点贡献。

写作是爱好者人生的另一种诠释,学习着写字,学习着更好地活,最重要的是为自己,为了写作带给我们的快乐愉悦心情。

愿与众位简书作者共勉,祝大家写作愉快,在文字的海洋中遇到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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