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每天读点故事，ID：令狐公子，文责自负。
孔思宇，东江医院最年轻的中层干部，外表帅气，谈吐潇洒。
但他的内在肮脏不堪，无论是对社会还是对我个人，都是有毒的男人。
认清他的本质后，我决心毁掉他。
1.
七岁之前，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无忧无虑地像个公主。江城市属最好的小学。妈妈还是那所学校的老师。爸爸做小本生意，开了一个母婴店。
课外的兴趣辅导班，有钢琴课、画画课、舞蹈课、书法课。并不是爸妈硬要求我学这些，而是我觉得去上这些课，很有意思，也有很多小朋友陪着我玩。
我出生的年代，家家户户只能一个孩子。如果想多要，那你做好丢失工作的准备，还得在游击之中不被抓到。即便平安落地，也得准备高额的罚款。
爷爷奶奶有三个儿子。二叔，三叔生的都是儿子。所以，他们对我父母没有指标要求，还非常地疼爱我。
一切都在那个女人出现后变了。我爸让我喊她吴姨，我没同意。只称呼她，姓吴的。那是一个单亲妈妈，因为生的是女儿，被婆婆硬是拆散了家庭。
她到我爸店里买东西，一来二去，熟络起来。她开始哭诉悲惨的遭遇，说就因为生的是女儿，被天天骂，前夫也不护着她。
我爸很快沦陷了。
舞蹈课是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以往我爸都是托同城的爷爷奶奶送我，后来总是借口奶奶这个不舒服那个不舒服的，他要来送我。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总是找不到他的身影。
而他有次竟对妈妈说，他在我上舞蹈课时，全程陪着。
“爸爸，撒谎。我下课了，到处找，也没找到你。”我从房间里小跑出来，纠正他的错误。
他或许没想到我会这样做。场面尴尬起来。
没多久，我妈带着我舅舅、小姨，在一家酒店里找到我爸还有那个姓吴的。据说，两人不要脸的都没穿衣服。我妈、小姨和姓吴的厮打在一起。我爸欲拦着，被我舅舅打了一顿。
小时候的我不懂，明明是我爸的错。可是事后理直气壮的却是他，他坚持要和妈妈离婚。要去照顾那对可怜的母女，而不要我们这对母女。
丢人。说起来，丢我们女人的人。我妈竟求饶了。她对我爸说她不想离婚。
爷爷奶奶说出若离婚就不认他了，他还是不管不顾。
我抱着他的腿，哭着求他，“爸爸，别离开我。我以后一定很乖的，再也不挑食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还是决然地走了。
妈妈卖了店铺，独自带我。担心再婚，对方待我不好，就一直一个人。
她常对我说，女人一定要独立、自强。
她说，姓吴的不会有好下场，死了也会下地狱。
2.
没了舞蹈、钢琴、绘画课，我全部的精力用在了学习上。书法课倒保持着，这让我的字大气、好看。
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医科大学，梦想成为一名光荣的公卫医师。
经过笔试、两轮面试，我进入东江医院工作。岗前培训的时候，遇到了孔思宇。
这个后来，我誓要报复的男人。
白大褂里面是格子状的衬衫，短碎发，戴着一副银白色的眼镜。他打开幻灯片，讲医疗核心制度这门课。
“这人好年轻。”一同进院工作的江刘春子用手碰了碰我。她学的是护理，将来从事护士工作。“乐颜，你看到他的胸牌了吗？质管部副主任。天啊，他好帅。”
我停下手中记录的笔，抬头打量。恰好碰上他的眼神。
他很高兴，用手指了指我，“就这位穿白裙子的同学来回答一下。”看我站了起来，继续说道：“假如身为儿科医生的你，夜间门诊，遇到一位来看病的人。情况比较严重，涉及儿童重症领域，但你不会。你让其到儿童重症病房求治。请问有没有问题？”
身旁的江刘春子坐直了身子，似乎一直认真听课的是她。
“有问题。”
“哦。请说说，具体什么问题。”他离开讲台，在主席台上，背着手走来走去。做派像一个老头子，充满滑稽。
“他不应该让患者跑到病房。都是重症了。应该请儿童重症病房的人过去。”
“好！非常好！”他一脸很欣慰的表情，如同大领导一样，伸出手，四根手指往下弯曲摆了两下。“坐下吧。”
“同学们，这位同学回答得非常好。首先，该医生违反了医疗核心制度中的首诊负责制。他是第一接诊人，是患儿的首诊医生。如果确属非本专业的问题，他应请相应专业的前来会诊。办理移交手续。如果对方确属很忙状态，他应陪同或指派其他医务人员陪同前往，确保患者的医疗安全。
这位同学虽没有说出具体的过错，但她天生的以患者为中心的责任意识却凸显出来了。
同学们，你们即将走上临床岗位。人们称呼我们为天使，那我们就应该像天使一样有爱心、责任心、奉献心。没有这三种心的人，不会成为一个好医生，也不会获得人们的尊重。
在这里，我拜托大家。也代表你们未来几十年诊治的患者以及他们的家属，诚挚地恳求你们，用心为患者服务，多一些体谅、严谨，以履行我们立下的医学誓言。”
说毕，他又离开讲台，站在会议室中央，向我们鞠躬。
大家掌声雷动。
我也被他的大爱所感染，看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这人虽然老夫子的做派不讨人喜爱，但他的眼神很善良、正直。
掌声过后，他又看向人群中的我，问道。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乐颜。”我站了起来。
孔思宇只给我们上了三节课，却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春子小声道，“乐颜，他二十九岁，硕士。工作两年就获得提拔。目前是全市最年轻的三甲医院中层干部。”
“怎么？你爱上他了？”我打趣道。
“爱啊。可他不爱我啊。”江刘春子害羞起来，咬着蓝黑笔，“我还打听到，他家境也不错。父母给他在这里买了两套房子，一套在我们医院旁边，另一套是重点学区房。”
“条件是不错。那就没有打听到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女朋友？”我哈哈笑了起来。
“他有个谈了多年的女朋友。那人德国留学深造去了。分没分手，是一个谜。”
3.
像公卫专业的学生，疾病控制中心更符合我们的专业，医院倒是其次。但医院的待遇比疾控高。我需要钱，希望尽早在这座城市立足，能将我妈接过来。所以投的几份毕业简历都是医院。
在医院科研部工作的我，渐渐得心应手。秦主任也非常喜欢我。科里的同事关系很融洽。
那天上午，孔思宇转悠到科研部，坐秦主任位置旁边的空椅子上，老气横秋地与秦主任谈论事情。
年资最小的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纸杯，倒了点茶叶，加了开水，小心翼翼地端过去。
“孔主任，喝茶。”
他没等我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就接，碰到了我的手。
“你就是许乐颜吧？我记得你。”
“呦，思宇一上来就瞄准了我们科漂亮的姑娘。”科室里王大姐打趣道，“我们小许还没谈过恋爱呢。你要追，可得抓紧。哈哈。”
秦主任也跟着笑道，“对了，院里要抽调成员成立一个临时机构督查办，为期一年，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三甲复审。要不，小许跟你吧。我们科室也忙，惠惠也走不开。”
常惠惠进院比孔思宇还早，但他却更早地提干。这几天，我们听到院里要成立督察办，要在机关抽调专职办事员。常惠惠工作能力强，都在传她要走。
她发起了脾气，“那个孔思宇只会溜须拍马，不就毕业的时候经常跟着叶院长，会讨他喜欢吗？背后还不知道有什么猫腻。我常惠惠不愿在他手底下干活，给他作嫁衣。”
下班，我去了趟卫生间。回到科室门口，听到她哭哭啼啼地请求秦主任帮她想办法，不去督察办。
我包都没再进办公室拿，就下班了。
或许是因为我当时也在现场，而且刚给他端了茶水，导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轻抿了口茶水。
“行啊。小许能来跟我。欢迎之至。她是东省大学毕业的，是我的学妹。”
听他这么说，科里同事热情起来。常惠惠更是笑道，“小许很漂亮。孔主任可以趁机下手了。”
孔思宇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吓得常惠惠忙低头继续工作。
秦主任趁热打铁，“思宇，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和叶院长很熟，你去和他直接说，直接点名要小许，好不好？”
常惠惠工作能力很强，秦主任虽不喜欢但又离不开她。
“好。我就要小许了。”
我脸羞得通红，慌忙回到了工位。
事情很快。下午，我刚到工位还没坐下。
秦主任便笑着告诉我，我被调到督察办了。
“恭喜啊，恭喜！”王大姐率先站起来，“小许啊，你一进院就能进督察办。督察办是叶院长一手负责的。马上你就能进院领导层的法眼了。不像有的人，进院四五年了，院领导还不知道对方的全名呢。有出息了，别忘了你王大姐。”
她实际上说的不是常惠惠，而是其他人。但这话让刚进门的常惠惠听到了，她重重地将包扔在工位上。
王大姐见状，忙悻悻地坐下。
下了机关楼，去住院部，按着电梯到了十三楼。
4.
督查办位于胃肠外科最东侧的一间办公室。这是叶院长的意思。
“督察办，每天要对临床的医疗质量进行督察。你们天天要下临床，不能离住院部太远。干脆在住院部的楼上找一间办公室吧。”
我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
走进去看到最里面的孔思宇。他抬头见到我，停下手中的鼠标键，站了起来，对着他办公桌对面的另一个男人介绍道，“峰哥，这个是许乐颜。今年新进来的公卫医师，是我学妹。喊他小许就行。”
看模样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没有离开座位，只是回头看了看我，点点头。又扭回头看向电脑。
“小许，这位是王峰，是宣传科的大才子。你以后要多向他学习。”
峰哥扭头看着我笑，问我抽不抽烟，说着从衣服兜里掏出烟来。我急忙摇摇头。
督查办下设督察组，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以及医技组。每个组的成员都是从一线抽取的精英。他们是兼职人员，每天花一点时间将督察结果交到督察办。
我和王峰是督察办的专职人员，每天下班前负责将各个组检查的结果统计、整理，明天再下发到各个出问题的科室。
孔思宇是督察办的主任，但他白天很少在办公室。他的岗位是质管部的副主任，质管部也有六个成员组成，一正一副，四个科员。不过由于，他经常陪同叶院长，或则直接听命于叶院长的安排，做些指令性的工作，导致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做质管的事。
质管部的老主任非常支持他，让他忙自己的事，不用管质管部。明眼人都知道，待老主任退休，孔思宇接班。
最初的几天，我很少见到孔思宇。
峰哥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本身也不求上进，下班到点就走。
而我们统计整理出的问题，孔思宇审核后才能下发。
“小许，你等着孔主任的回复吧。我先下班了。”
我不得不找他，给他微信，请示下一步。
慢慢地，我发现了他的规律。在我们下班后，他会到督察办工作一两个小时。
我开始等待孔思宇。
看他一个人加班，忙忙碌碌的样子。我便留下来帮忙，随着他的信任，我的工作职责渐渐超出督查办的范畴，也慢慢知道了医院的一些丑陋与不堪。
“小许，是不是与你之前想得不一样？”
5.
其实，我那时没有爱上他。只是觉得领导还在加班，我那么早地回去也不合适。能跟在年轻有为的他身边，也能多学习。
他身上的衣服总是散发肥皂的味道，知道各种各样的趣事。办公室里的水没了，若是他发现的，会自己去打水。他抽屉里有那种三十元一盒的三合一速溶咖啡，加班时喜欢冲一杯。
这不像是一个结婚的人，也不像是一个有女朋友的人。
但和我都没有关系。
“小许，谈恋爱了吗？”边干工作的他，抬起头问我。
“还没有。”
“那你遇到的男人都太没眼光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都放过。”
我仔细琢磨他这句话，觉得有些暧昧。他比我只大个几岁，平时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没想到会打趣这个。
“没有。我很丑的。”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回答道。
“瞎说。你若丑，天底下就没有漂亮的姑娘了。”说完这话，他继续埋头工作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不说话。
深秋的夜风有点清冷。但医院的大门口，依旧有不少前来求助的患者。闪着红灯的120车，驶进医院，一停。急诊的医护走出几个人来接着。想必是重症患者。
“小许，住哪？我开车送你。”一辆白色SUV停在我旁边，玻璃窗自动下来，露出孔思宇的头。
“不用了。我就住在旁边的小区。”我慌忙摆摆手。
他犹豫了一会，又不由分说地道，“上来吧。这些天辛苦。带你去吃烧烤。”
我们的关系在这一晚有了实质上的变化。
路边烧烤摊的老板与孔思宇很熟悉，见到我们来，笑着打趣。“孔主任，终于交女朋友了啊。恭喜，恭喜。”
他并没有向老板解释，“老样子，看着上菜。”
我忙说，我是孔主任的下属，是同事关系。
老板笑了笑，夸了孔思宇，说他是优质男，不抽烟，也没有不良嗜好，让我把握机会。
四十个肉串，四个鸡腿，两串花菜，两串辣椒，一份花生米。一瓶我爷爷都不会喝的白酒。十几元一斤的那种。
“孔主任，你先和这小姑娘吃着。我过会来和你喝酒。”
交流的过程中，他说我长得像他的前女友桂娜。“前”这个字，他说的声音很重。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桂娜的名字。桂娜是他高中女同学，是他眼里的女神，他追了很多年。大三才确定了恋爱关系。
硕士毕业，孔思宇到了医院工作，而桂娜选择了出国深造。
分手的理由，是桂娜爱上了别人。
那晚，他喝了很多。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失意的男人。只能端着橙汁与他碰杯。
他对老板说，许乐颜长得与桂娜很像。老板打趣道，那你干脆和小许恋爱算了。
“正有此意呢。”他大笑了起来。
我手足无措，这些场景以前也没遇到过。我没谈过恋爱，连关系较好的男性朋友都没有。他们在我面前开这样的玩笑，让我的心跳加快。
以前我只把他当成一个师兄，根本没想过未来和他有任何交集。可是在这两个醉酒的人乱开的那些玩笑中，我慢慢有了一丝和他有未来的期待。
6.
孔思宇拒绝了老板要帮他找代驾的请求，带着醉意地指了指我，“我和小许走着回去。正好也消消食。”
老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似的道歉。“哎呀，不好意思啊，孔主任。我人老了，反应差，见谅见谅。”
夜风袭来，我冻得哆嗦，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二十分。
我走在路外边，让他走在内侧，以保护他。
在一棵树下，他吐了很多东西。我轻拍他的后背，往后的路，不得不搀扶着他走。
这是我第一次和异性男人有身体接触。
在一家24小时营业店，我帮他买了瓶水漱口，又拿纸巾递给他擦拭。
“小许，你好温柔。她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本是坚持送我回家的他，变成了我送他。
凌晨，我们终于到了他家。
一所安静优雅的小区。他住在东南侧一栋楼的十七层。指纹密码锁。屋内，干净整洁。
没有任何女性物品。
我将他需要换洗的衣服，放在他的床头。小声地对他说，“孔主任，你自己醒来换下。我走了。”
和衣躺在床上睡着的孔思宇，忽然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拦着我的头，往下。
我摔在他的身上。他翻身吻了我。是那种肆无忌惮的侵略之吻。也是我的初吻。
“嘭嘭嘭——”心似乎要从胸口跳出了。
我吓坏了，使出全身力气想推开他，却没有任何用处。
难道他要强奸我吗？他的力气太大了，用手掰着我的腮帮迫使我张开。伸出舌头往里探索。
绝望的情绪，蔓延开来。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绝望，它们是死亡的炸弹，想要爆炸。它们要完全毁了我，直至我彻底的灰飞烟灭，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很多人。我哭了，眼泪直流下来。泪水打湿他的脸。
突然，他停了下来，慢慢退出所有的进攻，俯视着我。
得以喘息的我，放声哭了出来。
他缓缓从我身上移开，“你不愿意啊？”
“我凭什么愿意？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哭着，慢慢坐了起来。
“哦。我没想过。”他躺在床上，大笑了起来，“都怪你太漂亮了，让我情不自禁。”
这人不可理喻！我整理好衣服就要出门。
“别走。小许。都快凌晨一点了。你回去也不安全。就在我这里休息吧。”
“不用你管。”我开门，跑了出去。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下楼追我。
“许乐颜，你想什么呢？他根本不爱你的。”我自嘲道。
7.
那晚之后，我的心乱了。
孔思宇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没有任何愧疚道歉的意思。有工作需要我做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该训斥的时候也丝毫不留情面。
仿佛那晚的事情，不曾存在。
我有不少次故意和他对视，想从他的眼睛中找到异常，却不仅没有发现，还被他自信灼灼的目光注视得不自在。
他那晚只是喝多了，而我们只是同事关系。所以，许乐颜你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对自己说。可我的初吻却没了。郁闷！他真是一个混蛋！
我不再陪他加班。下班后和室友煲剧，讨论最新的仙侠剧以及最火爆的网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
“小许，我需要整理一份材料。比较急。”有天晚上九点左右，他给我打电话。
“哦。孔主任，我都睡了。有什么，你发给我，我起床在家里做。”
旁边的江刘春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她觉得孔思宇是完美男人，能和这样的人恋爱，是幸运。见我有机会还不抓住，忍不住在我旁边，说，“你个夜猫子，澡还没洗呢。赶快去帮孔主任。最好晚上别回来了。”
她的声音恰好能被电话那边的孔思宇听到。
“哈哈，是江刘春子吧？感谢你支持我的工作。”
江刘春子激动坏了，她从我手里夺过手机，声音发嗲道，“哇，孔主任，您老人家记得我啊？”
我们医院这一批新进员工一百多名，其中护士六十名。春子觉得能被孔思宇记住名字是了不得的事情。
“孔主任，你放心。今晚小许不去加班，也得去加班。如果有需要，我今晚也可以过去加班。哦，不需要啊。那行。我让小许现在就换衣服过去。对了，孔主任，我们小许没谈过恋爱，还不懂事，你要多关照哦。哈哈——”
我脸羞得通红，跟她争抢手机。
电话那边的孔思宇打着哈哈，似乎没听懂刚才春子的意思。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丝失落。
那晚，他是真忙。因第二天早上，他要和叶院长出差到省卫健委汇报住培医师基地复核的事情。原本准备好的材料，叶院长临时通知撤换。
“乐颜。”他喊了我的名字，神情有些疲惫。“住培医师基地如果被上级取消，那我们就是医院的千古罪人。也对不起医院的两千多名职工。”
叶院长打了两次电话，询问进程。
孔思宇的另一种形象出现了。他每次接听电话，仿佛办公室有叶院长安装的摄像头似的，毕恭毕敬地将手机贴在耳边，声音低沉、悦耳。
“好的。叶院长，您放心，我会做好的。嗯嗯，好，做好了，我立即呈给您，请您审阅。”
“逢大事，敢担责。好好干，我看好你。”电话那边响起爽朗地笑声。
凌晨三十分，我们终于忙好了。
“小许，走。我们打印出来，给叶院长送过去。”
凌晨一点，我们到了叶院长楼下。
坐在副驾驶的我，看到他编辑短信问叶院长睡了没。
那边几乎秒回，“没有。将材料发给我。”
孔思宇紧急编辑短信，“叶院长，我已在您家楼下。”
“上来。”
他拿着材料上了楼。
凌晨一点二十，他下了楼，心情很好。
回去的路上，他哼着情歌，“这千千万万个日夜，有我对你说不尽的思念。你的温柔，我无限眷恋……”
8.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将车开到了他小区。
“孔主任，你这是干嘛？我要回家。”
他像是没有听到，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在车里抱着我亲，因空间不方便，他用不上力，我挣脱开了。
“啪”的一下，我甩了他一巴掌。“孔思宇，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拉着我的手，笑着，“你咋那么笨啊？把你当什么？当然是把你当女朋友了啊。”
心里的小鹿乱撞，我慌了神。不知道他这一刻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乐颜，我看上你了。上次没经你的同意，就对你动手动脚。不好意思。”
“哄谁呢？”
虽然也收到过情书，但都是随手就扔，内心毫无波澜。而眼前的孔思宇让我心乱如麻。
“乐颜，都凌晨两点了。别回去了。你睡床，我睡沙发。我不会碰你的。相信我。”
“不要！”
“为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的保证吗？”
不得不承认，与人交往的孔思宇非常地有信用。只要他确切答应朋友的事情，不论怎么看着不可能，他都能做到。
也是真的太晚了，回去也不好和室友解释。
我相信了他。事实证明，男人的这方面保证，就是屁话。我也是太蠢了，没有经验，竟相信了狼的保证。
当他看到床上斑斑血迹，知道我是第一次的时候，紧紧地抱着我，说爱我，说会给我一个光明的未来。
“孔思宇，这就是你的保证？”
“哈哈，男人不会在这件事上守信用的。”他搂着我笑了起来，“女人需要一个原谅自己的台阶。而我给了你这个台阶。你以后可以把今晚的失身，归咎于我的欺骗。”
那一刻，我恨不得掐死他。
我们的爱情，是懵懂少女与成熟男人的组合，虽然他没大我几岁。
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
他出生在东省穷困县的穷困乡村。父母在他出生不久，就将他交给爷爷奶奶照料，自己到南方务工。
底层的经历，让他养成了善于自保的狡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毅。学习刻苦，优异。
十二岁那年秋天，刚上初一的他认识了桂娜。这个他纠缠了八年才追到手的女人。
对于我问他爱桂娜的原因，他说是欣赏，是森林中遇到同类的感觉。他说桂娜是独生女，家境优越，却不娇生惯养。
“桂娜很有心机，也足够果断，是一个永远让自己处于最有利位置的女人。”
“那你爱这样的女人？”我很不理解他的逻辑。
“她是有原则的人，只要你让自己有价值，她就不会离开你。当你没了价值，她还跟着你吃苦，这不也让人担心吗？我不喜欢愚蠢的女人。我也不嫉恨她和我分手。”
“孔思宇，那你为什么爱上我？”
“因为你漂亮啊！”他不正经起来，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他对我充满自信，对于我的疑惑，说，“许乐颜，你和我恋爱后，凭我的本事，再也没有人能让你床上更快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很在乎这个，是什么样的思维导致的自信，确定只有他能给我快乐。但我何必纠正他这错误的想法呢。
他不贪财，但贪权。有些钱，他并不想收，一是哥们义气，另一个是处于一张网中。他若不收，只会被排挤，甚至会有黑手。他也想通过钱，去疏通上层关系。
面对我的劝诫，他笑了笑道，“同样的设备，同样的价格。我用A，他还会倒过来私下给我钱，那我为何还用B呢？我也没有占便宜啊。”
我担心得睡不着觉。他说，行业中很多这样的事。法不责众。
后来不再管他，更何况他的这些事，都是在遇到我之前发生的。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孔思宇，我不管你以前。但你只要和我好，以后就任何违规的事都不要做！这是我的原则！”
“知道了。”
我在和他恋爱期间，没有花费他一分钱。并不是想撇清关系，而是想间接地告诉他，我是过日子的人，我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和他平平安安到老。
9.
两个月后，我发现他有时在我面前不愿接听一些电话时，便起了疑心。恋爱中的我啊，承认自己很迟钝，但却不蠢。
面对我的质疑，他犹豫了会，郑重道。
“桂娜已经回国，在上海的一家医院工作了。”
“哦。”我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说下去。
“她和男友分手了。想找我复合。我没有答应。”
“那你拉黑她。把她的电话给我，我来帮你处理这段关系。”
他看着我，半天不说话，忽然笑道，“许乐颜同志是吃醋了吗？我的事情，还是我来处理吧。谢谢。”
上级对下级说话的语气。
我拿着筷子的手发抖，怎么也夹不住菜，只得放下。试探性地问道。
“思宇，咱俩恋爱，要不要请科里的同事们吃顿饭啊？目前他们都还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他不假思索地开口，“不要。等过一段时间再说。你刚上班，现在又是我下属，影响不好。”
“哦。”我有些悲伤，强忍着情绪，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我们开始了冷战。除了工作上的事，不聊任何其他。
心里的压抑，让我病倒了。
我请了几天假，回到了家乡。
晚上，我妈搂着我。她对我突然地依赖，像是意识到什么，轻声地问我，“宝贝，你这是怎么了？上班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我摇摇头，笑着说没有。
过了一会，我妈叹口气，“那是因为感情的事情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我妈不再追问，更热烈地回应我的拥抱。
她经常告诉我，“宝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就是不能为男人流一滴眼泪。否则，我不仅不安慰你，还会打你。”
可是今晚，她只是抱着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爸带着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来看我。他一直想让这个比我小十三岁的弟弟和我亲近。
他和弟弟，站在门口，傻笑着，也不进门。
“丫头，和爸出去吃顿饭吧。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我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抱着双手，准备随时和我爸吵架的妈妈。
她点了点头。
我爸给我夹了爱吃的菜。我一直嫉恨他，望着已有白头发的父亲，我忽升起一丝报复他的念头。
在送我回家给我系安全带的时候，我小声地问。
“爸，你可害怕你当年抛弃妻女的事，会有报应。而它会报应在你女儿的身上？”
他手抖动，一屁股坐在主驾驶上，半天不说话。直到后排的弟弟催促他，才发动了车子。
“丫头，是哪个混蛋？你告诉我，我活劈了他！”我爸下了车，喊住要上楼的我。
这副要杀人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
“你说什么呢？我，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吓得后退两步。
“开玩笑？”他看着我渐渐笑出的脸，大吼，“有这么跟父亲开玩笑的吗？你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10.
回到工作地，我正式对孔思宇说了分手。
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挽留，也没有问理由。
真的很恨他。身为天蝎女的我想过报复他。但终究还是不忍心。我对自己说，谁的青春没有遇到过渣男，我就当自己被蚊子叮咬了。
一周后的晚上，烧烤店的老板打电话给我，说孔思宇喝多了，在喊着我的名字。
他将电话放在孔思宇嘴边。那边传来呢喃的声音。
“乐颜，我想你。乐颜，你在哪？我爱你。”
没出息的我，又一次心软了。
我去接他，在他家里，又发生了关系。
他向我道歉，诉说着思念，承诺一定会给我个交代。
他说要到上海当面和桂娜说清楚，彻底了断关系。
“为什么非要和她当面说分手？你们都分手两年多了，还有这个必要吗？”
“乐颜，恋爱的时候，我曾答应过她，无论何时，只要她想见我，我一定出现。这一次去，我就是了断这个誓言。我孔思宇对真正的朋友，从来都是言而有信。更何况她还是我曾经的爱人呢？难道你想要我是一个没有信用没有情意的人吗？”
我陪他去的上海。
他不同意我陪他一起见桂娜，只让我在房间里等。
我等了许久，他都没有上来。下楼找他，也没有看到他们。
在我疑惑地回房间时，看到他走出了418房间。离我的416房间，不远。
我浑身冰冷，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眼泪无声地滑落。
一个穿着睡衣，过耳短发的女人，从418房间里走出。
她先是看了门口的孔思宇，顺着他目光，看到了我。
“孔思宇，你好啊！”我用尽全身力气打了招呼。
“乐颜，我们都是成人了。先冷静下来，慢慢再说。”孔思宇慢慢朝我走来。
“别动！”我喊道。“再动，我就跳楼。”
不知道他是担心我出事给自己惹麻烦，还是真的爱我。没有再往前走。
“乐颜，想想你的妈妈。她一个人拉扯你长大，难道你想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为我这样一个渣男自杀，值得吗？”
孔思宇总能轻易地抓住别人的软肋，似乎他口中的渣男不是他自己。
不过他说得对，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报仇呢。
我望着孔思宇的脸，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孔思宇以其他事情为由，外出培训学习半个月，对我没有只字片语的安慰。
天知晓，那半个月里我是怎么过来的，多少次夜里偷偷地哭，对他的恨意与日俱增。
他想甩开我，没有那么容易。我一定要毁了他。
为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国家针对医疗领域的腐败问题，进行重拳出击。
因我帮他处理过不少私事，知道他不少秘密，但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我需要到他的房间里搜集。
他卧室里有个笔记本，指纹解锁。我记得大学同学里有一个计算机高手。他说，只要电脑有过痕迹，那么他就能通过信息技术恢复。
“呦，许大美女联系我啊？”同学正在打游戏，听到我的需求，关上了电脑，“咦，你要这个干嘛？”
“别管。就说，你能不能做到吧？”
“稍等。我帮你问问其他人。”
一个小时后，他打电话给我，“乐颜，事情能搞定。给你邮寄一个U盘，插在对方的电脑上就能恢复。不过，你出了任何事，可别提我。”
原来他是怕我干违法犯罪的事情啊。
“哈哈，你想哪儿去了。是我朋友做课题的资料不见了。才想要这东西恢复的。”我用轻松的语气回答。
“哦，哦，那就好。对了，乐颜，那个U盘，一百块钱。你不用转给我。我把你的微信推荐给他，你和他直接联系。”
我给孔思宇发了很多信息，叙说思念，说我不能没有他。但没有任何回音。
11.
培训回来的当晚，我在办公室堵住了他。
“乐颜，请原谅。桂娜很有背景，也有资源。相比较起来，我选择她更好。如果我们换位而处，我也会祝福你高飞的。退一万步说，她是我追了她很多年才到手的女人。我很想和她有个好结果。”
“知道，可我很想你，不能没有你。”我心里巴不得他死，表面上却竭尽全力地表演着深情。
“你想没有名份地跟着我？”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这个。”这话说完，我都觉得恶心。
“真的？”他的眼神带着疑惑，又带着些隐藏不住的欣喜，慢慢又变成了怜惜。
他缓缓走到门边，将门关上，从里面锁死。
而我开始将藏在角落里的摄像头打开。
“对不起，许乐颜。我爱你。”他这时已走到我的跟前。在督察办的办公室，在我的工位上要了我。
早晨，天还未亮。我戴着拷贝好犯罪证据的U盘走出了他家。
想着他凌晨三四点钟，对我说的“早安。”默念道：“安。孔思宇，你就永远安息吧。”
想了许久，决定还是匿名举报。他们按照线索，很容易查出问题。
视频的内容，我暂时不想公开。毕竟它涉及我的隐私。
万万没想到，线索一个接着一个个地被扯出来。很多事，我竟也不知道。
一个月后，正在开会的孔思宇被抓走。两个月后，去市里开会的叶院长被抓走。紧接着又有人被抓走。
将叶院长拉下马，超出我的预料。公报上说他贪污五千万的资产。我算顺带着为民除害了一把。
医院开展了反腐倡廉教育活动。
随着教育，我对问题渐渐有了清醒地认知。叶院长、孔思宇之流是医疗队伍的害群之马，是社会蛀虫。
他们可能有一点细枝末节的苦劳，但不能与他们的罪恶相比较。功过不能相抵。
踏实、埋头苦干的常惠惠被任命为督察办临时负责人，下一步院里准备给她提干。
医院的行风得到了彻底性扭转，以患者为中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理念，深入人心。大大提高了员工的积极性。
判刑后，孔思宇坐监，我去看望他。
穿着囚服的他一手摸了摸光头，一手拿着电话，笑了笑说，没有想到竟是我去看望他。
“怎么？桂娜没来看你？”
“哈哈，怎么可能呢。她很聪明。我出了事，她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
“嗯。只有我笨。”
“瞎说。你也不笨。你的演技骗到了我。”他面带笑意。
我心里发虚，难道他已知道最初是我匿名举报的事情？是啊。他很聪明。也瞒不住他的。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着看着他，“是不是后悔了？”
“嗯，我后悔了。以为我完全可以掌控你。我败在我的自信上。”
这人有毒，他到现在还没有认识错误。
“错了！孔思宇，你败在你没有良心，败在不知畏惧上。你也是苦读近二十年书的三好学生，曾是父母的希望，老师、同学眼中的榜样，可你为了那一点点蝇头小利，触犯法律。你这是对你良心的背叛、对自己梦想的背叛！”我用手拍打着桌子发泄着，“即便不是我，你也终将会受到审判。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他愣住了，怔怔许久，叹了口气，“要是再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坦白说，我对这点很后悔。我对不起所有人！我错了！”
探监时间，即将结束。
“孔思宇，你回答我，再让你选择一次，是选桂娜还是我？”
其实我想问的是，他是爱我还是爱桂娜。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反问道。
“先说真话。”
“桂娜。她虽没有你漂亮，也没有你待我好。可是她对我的事业有帮助。而你，许乐颜，什么都好，可你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小姑娘啊。”
“假话呢？”
“选择你。我理解尊重她急于和我撇清关系的心，但我更渴望她不丢下我。”
说完，他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出来后，我看到天空很蓝，有鸟儿在空中飞翔。
忽然想到家乡的城市工作，这样，我也能陪伴我妈。
半年后，我的生活恢复正轨。新工作地，离我妈的学校不远。每天，我开车带着她上下班。
身边也有追求我的人，叫王浩，是本院药学部的同事，说是我的初中同学，暗恋我三年。但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我这次准备先观察，确定他是否有毒。他通过了考验。他很温柔、踏实，是能够相知相伴一生的人。
他让我重新相信了爱情。
至于孔思宇，我的记忆模糊得很快，对他已不悲不喜，不念不怨。总觉得他是上辈子认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