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前方到站,余姚北。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三三从窸窸窣窣的响动中睁开眼来,低头看了眼手机,下午五点,离终点站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旁边的大叔收拾东西准备要下车的样子,不时站起来看看,又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满脸的风尘仆仆。三三收起左顾右盼的视线,拉上挡光帘子,列车在飞驰中缓缓地减速,窗外荡过大片大片的田野,零落着没拾掇好的稻梗,扎染着夕阳的一抹黄,将近傍晚的阳光淡淡的洒进来,晒得人舒舒服服。日头已经不高了,秋冬里天黑的早。瓦蓝的屋顶白漆的墙,不多时,就有人家亮起了灯火。
这是三三第一次独自出远门,车上迷迷糊糊睡着,手里还紧紧搂着包。窗外一掠过好看的风景,忙不迭拿出相机,可是片刻就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动车上信号不太好,她只能发着短信和男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浙江这边的房子好漂亮啊,五颜六色的!屋顶上还装个葫芦,真好玩,以后我也要造这样的房子!”
终点站到了,三三是被人流冲刷着往前走的,拖着行李的人群,都蜂拥地挤上了电梯。她搂了搂鼓鼓的布包,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勒了她一手红痕,她站在出口东张西望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远处并肩偎着的表姐和表姐夫。赶紧跑过去拍了拍他们,表姐夫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冲她笑了笑,表姐抱了抱她,摸着她的头,问道:“坐车累了吧,我们待会先去吃饭。”
“嗯!”她挽过表姐的手,表姐夫牵着表姐,一起向地铁口走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表姐已经去上班了,为了收留她,表姐夫这几天要搬到公司睡。三三内心有些不安和愧疚,所以大老远带了一大包的厦门特产过来。小小的梳妆台堆满了表姐的各种化妆品,纸条边上放着几百元钱,表姐潦草地叮嘱着:自己去吃饭,出门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就出门去了。静安寺处在喧哗热闹的商业中心,只是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佛门重地的森严。门口有卖佛珠的店铺,三三绕着柜台左看右看挑选了好久,才决定给自己买一串黑色的手链,同款的手链有掺白玉和黄玉的,三三犹豫纠结了许久,才舍得拿出钱了,对售货员说:“两条都要了。”
黄玉的那条送给他好了。三三心里这样想。
往静安公园四处乱逛的时候,蓝瓷湖边有新人在拍结婚照,新娘子娇俏地坐在池边,高大的新郎在一旁温柔凝望,金童玉女一对玉人。三三羡慕地拍了好多照片,高兴的发消息给他: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三天三三轮着上海所有的高校都逛了一圈,复旦的草地碧绿,同济的大树参天,交大的情侣遍地,华师果然美女如云,。她记得她问过他:以后考哪个学校的研究生好呢?他贱兮兮说当然去华东师大,师范大学美女多啊!
当时气得只想打架,可是事后突然想到,因为自己的志向就是做老师吧。
出游五天的每一天她都没有停过脚步,捧着杯奶茶四处东走西逛,从田子坊走到1933老场房,从东方明珠走到世纪花园,在外滩看夜景的晚上,被冷风吹得像一个智障,却一直不舍得走,想要听钟楼九点的钟声响。灯火阑珊夜色斑斓,她靠着栏杆看着过往的轮船,对岸的显示屏一直滚动着I LOVE YOU的字样,不知是何人的浪漫,突然被冷风吹红了眼眶。低着头用袖子胡乱的摸了一通,默默地拿出手机,将所有发送失败的短信删光。
事后果然感冒了。在返程的列车上一个人病得昏昏沉沉的,再次路过浙江那片郊区的房子,她还是没来得及拍一张照片。一开始就没有旅途的喜悦,全是分手后的逞强。人们都藉由着放逐来遗忘,只是一个人到了约定好的远方,是否真的能够学会淡忘?迷迷糊糊中只好像又听见列车到站的消息:“列车前方到站,余姚北。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云遥北?这名字可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