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正月初一的传统习俗是吃汤圆。汤圆寓意着团圆、圆满、平安、幸福。
记得小时候母亲做汤圆面时,将糯米用冷水泡上一个星期,等到糯米充分吸饱水分,颗粒饱满时,外婆就往磨眼里添糯米,母亲推磨。雪白的米浆缓缓地沿着石槽流下来,出浆口用干净的白布口袋接着。这项工作沉重而缓慢,我们兄妹几个耐不住,哄的一下跑开四处撒野去了,等到天黑了回到家,她们才刚好磨完。母亲捶捶酸痛的胳膊腿,用绳子将装满糯米浆的袋口扎紧,用沉重的石磨压住,多余的水分就稀里哗啦地从布袋里冒出来,后来慢慢一点一滴地往下滴水,等三五天后不再出水了,就可以装坛封存了。
下一道工序就是准备汤圆馅,我们兄妹四个围在妈妈身边,亦步亦趋,不错眼珠地看着妈妈忙碌。妈妈将花生米炒香碾碎,核桃仁切成小小的颗粒,炒香黑白两种芝麻,再和上白糖、黄糖。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妈妈忙碌,妈妈往我们几个嘴里喂一勺调和好的馅料。然后将滚烫的猪油浇上去,满盆花生、芝麻、核桃“滋滋滋”地纷纷起舞,霎时间,香味扑鼻,我们馋得直咽口水。妈妈笑着对我们说:“小馋猫们,这是大年初一包汤圆吃的,正月初一吃汤圆可以保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成长哦!”
初一早上,雄鸡唱响第一遍,妈妈就起床准备汤圆。妈妈将包好的汤圆摆在案板上,一排排,个个挺胸凸肚,像排列整齐的士兵。等全家都起床了,妈妈才将汤圆下锅。沸水翻腾,锅底的汤圆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挤了满满一锅。妈妈先舀上三碗,率领我们焚香烧纸,敬拜菩萨和祖先,再给我们每人盛一碗。
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一口咬下去,“嘎蹦”一声,咬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什么东西?是硬币。我惊喜地大叫:“妈妈,妈妈,我吃到硬币了!”妈妈笑嘻嘻地说:“恭喜恭喜,你运气好,今年一定会顺利、平安、健康、快乐!”
我开心得不得了,将五分钱的硬币洗干净,像宝贝一样藏在最贴身处,不无得意地看着哥哥姐姐们。他们满脸的羡慕嫉妒恨,不甘心地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汤圆。“妈妈,我也吃到硬币了!”“我也有!”“我也有!”哥哥姐姐们也陆续吃到了惊喜,妈妈也给他们同样的祝福。奇怪的是,大人们从来没吃到过有硬币的汤圆。每年如此。
年岁稍长,我就多了个心眼儿。在妈妈起床搓汤圆时,我就躲在暗处侦查。我看见妈妈在包有硬币的汤圆顶部做了个记号,不多不少正好准备了四个有硬币的汤圆。看到这一幕,我鼻子酸酸的。偷偷潜回卧室,我告诉了哥哥姐姐们我的重大发现,他们半响都默不作声,噏动着鼻翼,眼里闪着泪光。
吃汤圆时,妈妈吃到了一个有硬币的,她自言自语地说:“咦,难道我老眼昏花了。”外婆和爸爸也各吃到了一枚。我们暗自得意,假装自己运气不佳,没吃到惊喜,纷纷向他们表示祝福。直到妈妈又吃到一个藏着硬币的汤圆,她才恍然大悟,嗔怪地说:“你们这些孩子啊!”
后来我们一家搬进了城里,兄妹几个长大后各奔东西。可是每到除夕,我们兄妹四个万水千山也要赶回去陪父母过年,和父母一起吃圆圆满满全是爱的汤圆。(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