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曦一一 、红尘久客、森林木木a、云想楠溪、君七寻 、偏颇者
壹
天目山一块石壁上刻着触目心惊的一串血红大字。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地若欺我,我必杀地,天若欺我,我必灭天,人若欺我,我必杀人。杀,杀,杀。天绝杀!!
据说,江湖上有个组织叫天绝杀。
从来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成员。
见过的早就死了。
他们好像一直隐匿在空气里,看不见也摸不着,到了关键时候,该杀的人莫名其妙就死了。
死者身上脸上会有朱砂字迹,写着天绝杀。
天绝杀似乎是一个亦正亦邪的杀人组织,因为两百年以来死在天绝杀下的亡魂有好人也有坏人。那些好人或坏人一个月以前就接到杀人通牒,一个月后才被杀。
如何会招惹到天绝杀,没有人知道,如何死的,更没有人知道。
杭州城捕头久客接到知府的命令,势必打探好天绝杀的来历,因为杭州城的翁大善人死了,死于天绝杀。和久客一起来查案的还有一个人,木笔。
木笔是一个女捕快,长得斯斯文文,看起来绝对是一妙龄。她不是坏人,但坏起来绝对不是人。
偌大的杭州城总共只有三个捕快,千万别小觑这三个捕快。有时候,人多未必能办好事,有时候,三个比三十个甚至三百个都有用得多。反正这五年以来,杭州城就这么三个捕快,杭州城内很太平,没出过一点乱子。
没想到,如今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了翁大善人。
对了,还有一个捕快叫阿吉,这个阿吉一点也不像捕快,从来不穿捕快的衣服,也从来不听知府的调派。不是打扮得像个纨绔子弟摇着一把扇子四处晃荡,要么就是一年半载不见影子,就连知府大人都不知他去了何方。
这样的人居然挂职做个捕快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知府都管不着的捕快更让人匪夷所思。
此刻,知府非村就满脸匪夷所思的看着一张绢条发愣,绢条上只写着三个字:回春堂。
绢条是阿吉的笔迹。他究竟要传递什么消息呢?
非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久客此刻看着天目山那块大石上的血字也是匪夷所思。
木笔一个鹞子翻身,窜上那块石壁,用手摸了一下那些血字。一跃而下,拍拍手掌,手掌上红色粉末纷纷扬扬落下来。
木笔闻了闻对久客说,叔,这是京城宝芳斋的胭脂,名叫见血红。
这种胭脂的颜色与普通胭脂并无不同,但只要抹上就能让人看起来年轻十岁。只不过只要遇上血,就能红得如同血一般红艳。
最关键,宝芳斋的见血红每年产量极少,价格也极贵,这个天绝杀居然用这么昂贵的胭脂来染字,已经令人费解。
久客开始转动他的脑子,第一,这个天绝杀的组织有可能是个女人领头,女人才爱用胭脂。第二,这个杀人组织有可能痛恨女人,才把这种女人钟爱的胭脂染上血迹。第三,这个宝芳斋为何要制作这么邪乎的胭脂,一定隐匿着一个不为人知秘密。
既然有三条思路,看看哪条思路能与翁善人的死对接得上,这样就可以省下许多不必要的时间。
久客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因为久客很爱家。久客很爱家,是因为久客有个极为漂亮的娘子和一对极为可爱的孩子。
为了多陪娘子孩子,久客就养成了快速排查的习惯,唯有快速排查,尽早结案,才能余下更多的时间陪娘子与孩子。
三天前,有人报案,翁大善人死了,死在自己的床上,死状极为恐怖。说恐怖,其实不对,因为死者衣服完好,并没有搏斗反抗的痕迹。
说恐怖,是翁大善人的眼珠子鼓出来好多,好像死前看到了鬼一般,是吓得肝胆破裂而死的。而额头和两颊写着三个血红的字:天绝杀。
家中并没有任何财务损毁,也没有别的人受伤,夜里护院也没发觉有任何动静。第一个发现翁大善人死了的人是丫鬟小慢可。
那天早上和往常一样,小慢可端着热水准备伺候老爷洗脸,在门外叫了一声,没见动静,就直接进去了。
小慢可从做翁府丫鬟开始,就一直伺候翁善人洗漱,每到早晨翁善人的房门都是虚掩着的。
翁善人没有妻妾陪侍的习惯,从来都是独自一个人睡觉,小慢可也不用忌讳什么,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小慢可进去的时候管家丹落枫正好穿过回廊来到内堂的厅堂,手中拿着一本账簿准备交给翁大善人过目。
接着管家就听见内堂小慢可的尖叫声和铜盆落地的声音,凭直觉他知道出事了,立马飞脚跑进翁大善人的房间。
小慢可晕倒在地,铜盆倒翻在地,地上水还在流,而翁大善人则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
这时候,翁家的妻妾,都来到了内室,乱作一团,妻妾更是哭作一团。还是丹管家有主见,叫了一个护院报官。
非村立马派出久客和木笔查办此案,当然,除了这两人,也派不出别的人手。
倒不是杭州城真没人手,而是这杭州城只有这两人是干事的而非挂职吃闲饭的。
阿吉固然不吃闲饭,但一天到晚影子都看不见,根本就派不到。
非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个知府做得很窝囊,明明有二十几个捕快,却一个个都只升堂时拄着杀威棒做做样子,根本不是办事的。
就连主簿,也是象征性站在自己身边,升完堂,就如空气般消失了。
久客和木笔到达翁府时,翁府已经平静下来,当然只是相对的平静下来,翁善人那一帮妻妾还在床前抽抽噎噎。
久客和木笔进入内室的时候,几个妻妾倒是很快退出来站在一旁,以方便他们勘察。
久客扫了一眼房中的摆设,倒是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圆桌,四条凳子。左边墙角有个人高的大花瓶做摆设,窗前的案几上燃着一炉香,随便打开半扇窗,就能把香薰吹进房间。
木笔摸了一下翁善人脸上的朱砂字,闻了闻,却发觉那不是朱砂而是胭脂,见血红。
木笔的鼻子异常的灵敏,比狗都灵敏。这不是贬损,而是褒扬,木笔凭这个优点,协助久客破了很多谜客。
久客则仔细检查翁善人是否有外挫导致的瘀伤,然而没有。久客解开翁善人的内衣,用手指按压心脾,却发觉心脾已然碎裂。于是让仵作再验,果然如此。
久客和木笔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出来了。两人一出来,就循着胭脂的气味一直追踪,追踪到天目山下。
非村是后来才到翁府的。
非村的轿子还没到翁府大门,从轿子的窗口看到久客、木笔已经上马离开。
五年来,上下级之间早有默契,知道他们大约追踪什么线索去了,非村也懒得叫他们。
非村进去时仵作已经收拾好工具,准备向他禀报。
非村一边回头一边说,主薄,记录一下。这才发觉原本一直跟在轿子后的主簿九丘根本没有跟着自己进翁府。
主簿去了哪里?
贰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胭脂泪不是胭脂,而是一种酒,主簿九丘这时候正在喝的酒就是胭脂泪。
这种酒,是水长东最出名的酒,绝非普通人能喝得起,也绝非普通人能喝得到。
水长东是杭州城最有名的酒馆,这里有最美的酒和最美的老板娘。
此刻,九丘就喝着最美的酒看着最美的老板娘。老板娘颜如花笑如雪,老板娘的名字叫北北。
这家水长东就在翁府的对面拐角处,说起来这家酒馆来历非常奇怪,就好像一夜之间从拐角那块空地上长出来的一样。
酒馆不大,房子全部木料制作,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夜之间许多人把一座木头房子抬到空地上来的。
酒馆虽小,可是五脏俱全,酒馆里该有的都有。
此刻的九丘一改往日那种畏畏缩缩屁颠屁颠跟在非村后面的样子。
此刻的九丘不像个主簿,倒像个贵介公子。
九丘走到柜台前和北北调笑,老板娘秀外慧中,如当垆卖酒的卓文君啊。
北北笑靥如花,可惜主薄大人不是司马相如。
九丘摸出一颗金锭子,可否告知这胭脂泪是何人所酿造,为何会在你这酒馆有卖。
北北歪着头笑答,你何必问,我何必说,既然来到水长东,喝胭脂泪才是正事。
我只是奇怪,这小酒馆居然有胭脂泪。
北北答,胭脂本无泪。
九丘说,伤心自有因。
答得好,伤心人别有怀抱,小二,给这位爷再来一壶胭脂泪。
说这话的却不是北北,而是酒馆临窗位置的一个公子哥儿。
九丘循着话音抬头望过去的瞬间,那个公子哥儿已经飘然而至,坐在他的对面。
九丘心中暗叹,好俊的轻功。这位公子虽然假装英气勃勃,分明却是个女扮男装的雌儿。
小二已然把酒端上桌,公子哥儿却伸手接过,我来倒酒。九丘一招翻手为云,托过小二的送来的酒,说,岂敢,你已经请客,倒酒的事当然应该我来。
一壶酒在两人手中,相持不下,被两人运用内力悬浮在空中。
公子哥儿一招覆手为雨夺过酒壶说,承让。接着倒酒,胭脂泪从壶口流出来时却发出宫商之声,九丘顿觉心神迷乱。
心中大骇,暗道不好,异域魔音。忙闭气凝神,免得被那酒声摄走心神。
那位公子叫了一声,再给这位爷上一道竹笋炒肉。
九丘被扔出酒馆的时候,全身都是伤,是被那种细竹子打伤的。
九丘挨了打,似乎一点都不恼,反而很高兴。
竹笋炒肉,竹笋炒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却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刀疤汉子,九丘认识他,他叫小刀。小刀旁边停着一辆马车,小刀手中挥出一条鞭子,把九丘卷起来扔到马车中,然后飞身上车,驾车而去。
野外的偏僻处,有棵大树,树上有个巨大的鸟巢,小刀双手张开如夜鸟归巢。
小刀坐在鸟巢边的树杈上嗑瓜子说,呆子,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打听到了?
九丘摇摇头,没打听到,但这酒馆肯定有问题。
真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九丘说,你猜我今天碰到了谁?
我碰到了异域魔女,离九思。
小刀收敛起满脸恶气,撒掉手中瓜子,如孩童一般拍着手掌说,那丫头来了,这下杭州城更好玩了。
九丘说,你知道此刻阿吉在哪里了吗?
小刀说,不知道,我对他没兴趣,我只对丹管家手中的账册有兴趣。
据我所知,水管家手中的那本账册根本就是假的。
可是,这个丹管家手中一定有本真的账册。
小刀眨巴着眼睛肯定地说。
翁大善人何其谨慎,从来就不信任任何人,小慢可给他端茶送水几年,都未探得任何隐秘,真是只老狐狸。
现在老狐狸死了,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还是先回非村那边吧,怎么办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看着九丘驾车远去,小刀对着鸟巢说,出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了。
鸟巢忽然推开一扇门,只见一人羽扇纶巾,却是位公子。
天笑兄,这次给我带来什么新奇玩意?
这次没有新奇玩意,却有个几个好玩的消息要告诉你。
南宫也来到了杭州城。
小刀说,我是几年没见着他了。
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五年前。
天绝谷。
有人找到了饮恨岛。
小刀哦了一声,饮恨岛?
对,已经陆沉的饮恨岛。
这不可能,当年你带我离开的时候,我们亲眼目睹饮恨岛陆沉的,怎么可能会重现?
所以很奇怪啊,可是放出这消息的不是别人,而是宝钗。
宝钗的消息绝对是真实可靠的,因为她从来都不卖假消息。
小刀笑道,这条消息你多少钱买来的?
宝钗送我的,一分钱都没花。
不可能,宝钗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这条消息对别人那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但对我们足可开天价。
宝钗当然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她的条件是让我们帮她找到侠影盟。
小刀继续坐在树杈上嗑瓜子,这就差不多了,因为侠影盟本来就是一个传说。世界上有没有侠影盟,找不找得到还真是个问题。
天英笑看着小刀脸上那条刀疤,说,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钟爱这个面具。
小刀说,每天照镜子,看着这张脸,我就不会忘记在饮恨岛的日子。
这张面具是岛主亲手给我做的,戴久了,我感觉它本该长在我的脸上。
放心,我已经放出饵,让别人去找了。天英笑高深莫测地说。
小刀狐疑地看着她,你以回春堂做饵?
叁
有人的地方就有传说。
江湖人多,所以江湖永远有传说。
侠影盟究竟是传说还是隐秘存在于江湖,其实根本上不了热搜榜,关心猪肉一斤又涨价多少才是江湖大事。
阿吉此刻就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因为他正在等一个朋友,一个五年未见的朋友。
这么久没见的朋友,总得备上好酒好肉,可阿吉掂掂兜里的碎银,双眉又扭曲像两条痛苦的毛虫。
叫来小二一问,阿吉双眉随即上扬,那就来一碟竹笋炒肉,卤大肠,再打一斤好酒。
好嘞,客官稍坐。阿吉坐姿像一个豪客,小二则像只快乐的兔子蹦跶而去。
一阵风吹过,无痕。人有形,已站在阿吉面前。
你来了。
来者南宫梓桐,双目如鹰盯着阿吉一小会,像是确认身份。
跟我来。
风起,人影一晃已出了客栈。
哎!这,酒菜怎么办?阿吉稍一犹豫,银牙一咬将兜里碎银重重拍在桌上。
既然叫了,没吃也得付账。
出来混江湖,命可以丢,这面子绝对丢不得!
酒菜已上桌,人去,小二收了碎银又想收酒菜,眼前一花,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瞪着小二,说,这酒菜既然已付了账就搁着。
声线嘶哑,分明就是个爷们。
小二这回像受惊吓的兔子嗷叫一声落荒而逃。
那美人大剌剌坐下即一囗酒一囗肉,吃相也是个爷们。
咣当一声,酒水洒了一桌。
击破酒杯的是一把小刀,而小刀已经收起小刀,然后问了一句,你真的没见过账册?
美人脸色一变,连一张脸也变了。喀喇声响中连身形也暴涨几分,女装如风中落花撒了一地。
娇媚的美人变成了雄纠纠的男人。
或者说是恢复了本来面貌,小慢可原来就是男人。
小刀一脸木然,因为面具没有表情。
面具底下的表情也只是略显讶异,说,原来是异域易容术。
小慢可慢条斯理整理了衣裳笑得很得意,没错,你倒是有见识。
丹落枫知道你是男人?
不知道。
小慢可抿嘴一笑,又说,但是我知道你是女人。
小刀这回就很惊讶了,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忘了自己原来是一个女人。
我还知道饮恨岛所发生的事。
小刀退后一步,小刀已飞向小慢可。
小慢可扭腰如一阵旋风冲破房顶,瓦砾落了一地,尘埃飞扬,小刀也如飞出的小刀紧追而去。
老掌柜和小二面面相觑,说,妈的!
久客和木笔在巷口小茶馆一共喝了八壶茶。
看着南宫引着阿吉朝西远去时,久客淡定说阿吉若是有线索定不会隐瞒,所以暂且别管。
小刀追着小慢可向北,久客方才结账,他不怕跟丢了这条线索。
因为有木笔,木笔早已记住了小慢可的味道。
天绝谷也有小慢可的味道。
久客和木笔刚踏出茶馆就遇上了一个人,一个挡路的人。
听过好狗不挡道吗?
那人一言不发,手中的剑已出鞘三分之一。
大漠孤飞原鹰?
原鹰点点头,好眼力。
听说你是最有原则的杀手?
原鹰没有表态,久客又说,你是天绝杀的杀手?
原鹰没有否认,天绝杀也是讲原则的组织。又说,有些事只能江湖了,衙门不该插手。
久客淡然一笑,这是君七寻的意思?
原鹰微微一颤,你还知道些什么?
翁大善人不该杀,白马春秋死不足惜,所以翁大善人也该死。
看来,你们知道的事不少。
木笔上前闻了闻,你们的联络点是宝芳斋吧。
原鹰不觉后退一步,剑又出鞘多一分。
回去告诉君七寻,我们不是吃闲饭的,该管的事自然是要管的。
原鹰大笑,好,剑已还鞘,人,远去。
就这么走了?叔,这家伙很能打?
呵呵,与丫相比,伯仲之间。走,该去回春堂了。
四
多情,饮恨。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饮恨岛。
宝钗没有恨,她只有爱。
爱而不得,所以她饱尝痛苦。
宝钗在江湖上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因为她手上有很多值钱的消息。
然而,她自己最想知道的消息却没有半点消息。
关于侠影盟,关于那个人,难道真的只是一个传说?
宝钗虽然放出一个天价的消息以换取有关侠影盟的消息,可她还是坐不住,于是来了杭州城。
说是天价,也得看对象。
江湖中对饮恨岛有兴趣的人很少,对侠影盟有兴趣的也不多。
天绝杀呢?
那可是所有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组织。
宝钗手上既然有很多消息,当然也包括天绝杀。
江湖中没有人想买天绝杀的消息,而宝钗也有一个原则,就是从不与衙门做买卖。
既然是卖不出去的消息,宝钗只好送还天绝杀。
木笔的嗅觉和直觉都佷灵,宝芳斋确实是天绝杀在杭州城的联络点。但是,宝钗去的地方却不是宝芳斋而是回春堂。
回春堂在杭州城是怪胎一般的存在。
为什么?
因为回春堂竟然是一间寿板店,专卖棺材的。
回春,轮回之后又是春天了。
老板叫执念,人活着总有执念,死了才会放下执念。所以执念卖棺材,也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宝钗就站在执念面前,说,告诉君七寻,我就在这里等她。
执念什么也没说,拿起纸笔一挥,卷起,绑在一只鸽子脚上又低声念叨几句。
鸽子像是听懂了,咕咕,然后飞向北方。
你自个找间厢房住下吧,执念说完就进入内堂。
偌大的回春堂,就这么敞开着大门。也对,谁会来偷棺材?
杭州城以西,一处荒废古刹。
南宫梓桐备了好酒,没有好菜。
五年了,你去了什么地方?
南宫梓桐没有回答阿吉的问话,只念了一句醉倚东风踏歌行,识四海豪英。
阿吉热血上涌,念,敢邀诸君群策力,侠影成盟襄聚义!
两人相视一笑,好酒入囗,同念,穷尽沧海与九州,风雪乘赴天下筵!
南宫盟主此次归来,想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嗯,天绝杀将有大事。
一个存在两百年的组织,就像活了两百年的大樹。树大有枯枝,这是必然存在的现象。
天绝杀既然是人在主持,人,又怎会始终不变?
南宫梓桐是一个如同传说一般的存在,而侠影盟的存在,最大原因便是因为天绝杀。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地若欺我,我必杀地,天若欺我,我必灭天,人若欺我,我必杀人。杀,杀,杀。天绝杀!!
杀,若是无故残杀,天绝杀必遭天灭。
南宫盟主所言极是,这天绝杀两百年来所杀之人,不论正邪两道又何止千人?能存在至今,自有其道理。
翕大善人手上的账册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先天绝杀之前拿到手,否则江湖必大乱。
阿吉哼了一声,这翁大善人伪装得好啊,若不是天绝杀出手,事情怕是更难收拾了。
天绝杀这是在清理门户啊,他们要杀的是白马春秋,所以翁大善人必须死。
翁大善人被杀的一个时辰后,阿吉才查悉原来恶名昭彰的白马春秋即翁大善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些事即使违心,但不得不做。人做了,天也看了。
有些事做得太绝了,天必杀之。
天绝杀就有这么一本账册,善恶相抵,抵不过?唯有抵命!
白马春秋是天绝杀放在江湖的眼睛,而翁大善人便是白马春秋。
可惜啊,南宫梓桐叹了一声,这双眼睛最后只看见了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又怎不晃眼?晃了眼,心自然也动了。
阿吉,小刀已经来了杭州城,天英笑应该也到了,你负责监视他们吧。
久客和木笔呢?我怕他俩会误了大事。
不碍事,再观察一阵子吧,也许,我们能合作。
非村知府倒是好官,但权限怕是管不了这事,南宫盟主有何建议?
江湖事江湖了,必要时你还负责保护非村知府,其余事等人齐了再商议吧。
阿吉又喝了一囗酒,咂嘴笑说,却不知胭脂泪与这酒相比又如何?
听说,伤心之人喝胭脂泪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哦,盟主也有伤心事?
南宫梓桐没回答,既然有酒,不想回答的嘴巴就留着喝酒吧。
阿吉临走时说,异域魔教也来了中原,看来天绝杀内部矛盾已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了。
南宫梓桐笑说知道,九丘已经尝过离九思的竹笋炒肉了。
江湖事,江湖传,江湖又怎会有秘密?
天英笑比小刀晚了一天到杭州城。
水长东是杭州城最有名的酒馆,而天英笑也爱喝酒,所以他没理由不来水长东。
更何况,天英笑也爱看美人。
水长东老板娘北北绝对是一个美人,美人斟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天英笑很想醉,可是他不能醉。
离九思人呢?
北北笑得很妩媚,看来你不伤心,倒是很花心。
天英笑坐怀不乱,因为他知道,有些女人只能用眼睛欣赏,他更知道北北的豆腐可不是谁都能吃的。
听说上一个冒失鬼就吃了北北的豆腐,结果牙齿全让人打脱了。
天英笑可不想当个无齿之人。
老板娘说笑了,你应该明白我找离九思有要事。
离九思不是曹操,可一说了还真的就来了。
伍
江湖上,没有活人真正见过离九思的脸。
因为,在她当你面取下白色面纱的瞬间,便是你的死期。
此刻,圆月高悬,杭州城内一片凉色。
水长东酒馆内,北北已备下四壶上好的胭脂泪。
离九思端坐桌前,纤纤素手把玩着斟满胭脂泪的酒盅。
早听闻异域魔女离九思擅异香之毒,能在五丈开外以香杀人于无形。
饶是距离九思两丈开外,天英笑也觉鼻端异香萦绕,他担心自己中了异香毒,忙屏息聚气,以真气护丹田。
离九思开口道,多年未踏入中原武林,没想到一个天绝杀,却又让我想起那段饮恨岛的旧事......
圆月西沉,不知不觉,已是翌日清晨。
天英笑听得离九思一夜回忆,只觉得后背发凉。
照你所说,小刀竟是岛主和红拂女貅貅的私生女?小刀的脸竟是被自己亲生父亲划伤,而今还要每天戴一个狰狞无比的面具,岛主真是煞费苦心啊!
成大事者必是狠人。只有将她湮没在人群之中,才能活下来。
离九思说完,左右手各操一壶胭脂泪,飞身跃出窗外,白色身影渐渐消失在晓色之中。
多谢好酒相赠,日后有缘自会相逢。
天英笑突然想起,幸亏离九思未在他面前摘下面纱!还好,还能活下去。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人却已不是当初那些人。
回春堂内。
宝钗蹙眉端坐,全没了往日的八面玲珑,檐口的金色鸟笼中的虎皮鹦鹉,也不聒噪,好似中邪一般,呆呆看着宝钗。
执念人未进门话先至。
好消息啊!
宝钗猛然起身,快步迎上前去,君七寻已来杭州?
正是正是!
那鹦鹉一见宝钗起身,似乎也突然回过神来,扑啦啦一阵乱跳,奈何,依然只在方寸之间!
君七寻何人?江湖传说中最接近天绝杀真相的人。
非但宝钗在找他,所有想知道天绝杀绝密消息的人都在找他。
西子湖畔,烟柳点点,湖中,几只鸳鸯戏水正欢。
君七寻一袭青衫临畔而立。瘦削,阴沉。
为这个大买卖,他不惜日夜赶路,亲自与宝钗谈价格,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天绝杀的事。
宝钗望着面前的君七寻。
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天绝杀的一切。
闲话少叙。她从怀中掏出一叠票子,交到君七寻手中,只等他开口。
君七寻哂然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君某人...
话音未落,只见君七寻脸色突变,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即刻倒地身亡。
宝钗惊呆!转身四望,却不见任何人影。
最真实的真相好不容易就要到手,没想到突然起了变故,罢了!
她从君七寻手中拿回票子,走进西湖葱茏之中。
小刀恼恨小慢可认出她女儿身,心想,下次如再遇你,必剜掉你的双眼。
自小刀离开饮恨岛那刻起,一直都是男儿装扮,白天更是以狰狞面具示人,只在晚上临睡前,才关紧门窗,取下面具,置于枕畔,绝不离身。
父亲临死之前告知她,母亲红拂女貅貅于十六年前被神秘猛禽掳走,若不是那会她正被父亲带去岛外治病,必然也遭此不幸。
母亲在哪?
小刀无数次在梦中,牵着母亲的手。
醒来,却是一片凄凉。
哪有母亲?就连窗外的月亮,似乎也从未圆过。
这一日,久客好不容易得闲在家,逗两小儿玩,只见窗口一信鸽突至,嘴里“咕咕”叫个不停。
他赶紧冲到窗口,取下鸽子脚上金属环套,打开盖子,倒出一紧卷的字纸条。
正是阿吉的亲笔。
城南十里牛家堡土地庙。
无头无尾,久客却大惊失色,不好!阿吉有难!
所谓土地庙,实乃破败至极!蛛丝遍布,案头香火冰冷,更无供品。
阿吉全身捆绑,晕乎乎侧倒在地上,一只脚裸着,鞋子弃于一旁。
而塞在阿吉嘴里的,是他自己的袜子!
没错,堂堂的杭州府衙捕快,居然是被自己的臭袜子熏醒的!
这事说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久客来到土地庙前,却不敢贸然进入,担心庙里有埋伏。
阿吉嘴巴被臭袜子塞着,耳朵却灵敏得很。一听庙外有人,连忙啊啊大叫。
久客听得阿吉呼喊,不顾一切冲进庙来,却被眼前阿吉逗笑。
两人索性也不急着回来,在冰凉的土地庙内席地而坐。
我正赶往翁府,想再去找找线索,没想到在回春堂前遇见一怪异之人。
怪从何来?
那人我绝对在哪里见过,也许是几年前,也许就在不久前的某一天。但我在见到他的那瞬间,却又好像完全失去了记忆一般,记不起来。我跟着他走,一直走,走到这土地庙里,他忽然回头,对着我招招手,我着魔一般,迎着他,走到他跟前,他“咯咯”一笑,我分明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还闻到一阵奇怪的香气,随后,我便失去知觉。
那纸条不是你写的?
什么纸条?
久客心中骇然,他知道,江湖中早已失传的怪人——璃龙,重现江湖了!
璃龙纵横江湖之时,久客还只是一个顽童,师从玄武教女教主。
女教主姓尤单名一个若字,长得英气逼人,更得玄武教前教主俗称“柒掌柜”的八面金刚柒不染真传,一套“玄武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久客勤奋好学,闻鸡起舞,与月同眠,入教不久便深得尤若喜爱,遂将“玄武剑法”悉数授与久客。
尤若膝下无儿无女,希望久客能接管玄武教,率一干教众,发扬光大。
奈何久客打小嫉恶如仇,胸怀锄奸扫恶之心,誓以毕生之力,舍小我,护天下苍生周全,待学有所成,便挥泪拜别尤若教主,入杭州府衙成了捕头。
璃龙之狂,璃龙之恶,久客自小就听尤若教主多次提起。
璃龙擅易容之术,擅迷香,擅各种暗器,诸多名门正派,被璃龙弑杀,江湖中掀起一股血雨腥风,人人闻璃龙而丧胆。
但据传,璃龙却在二十年前的某个傍晚,与一神秘女子双双绝命于天绝谷底。
久客一直不信,不信,却又找不到证据证实这种不信!
今天,当阿吉说出这一切,久客心中早已深信不疑,没错,璃龙,并没死!
那么,他为何会出现在回春堂门口,又一步一步将自己引到这土地庙内?
走,咱们去会会执念。
一念起,万般癫狂,一念灭,无比自在。
在癫狂与自在之间,选无所选!
陆
小刀,在水长东倚窗独酌。
面具之外,人人畏惧三分,面具之下,无人能懂的落寞。
小二瑟缩着,推门而入,将一壶胭脂泪置于桌上,正想快步逃离......
小二,跟你打听一个事。
小二吓得差点站不住,回转身来,却不敢正视小刀的脸。
客,客官,有,有什么吩咐?
最近可有什么人来找过你们老板娘?
客,客官,找我们老板娘的人多了,不知,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位?
小刀无来由地气恼,将手中的酒盅狠狠撂在桌上。
小二吓得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作揖。
大侠,大侠,小的只是一个端酒的,从来不知江湖的事,之前,之前就有人问我同样的问题......
夜色浓得瘆人。
水长东老板娘北北还未曾宽衣而眠。
脸上,有一行泪滑落枕间。
无人来擦。
遭逢几多江湖事,见识无数英雄人。
来来往往,却无一人为我停留。
罢了罢了。
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滨。
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隐约之中,有箫声似有若无,渐渐临近。
听。
忽如细雨丝丝缕缕,绵而无力。
忽如疾风骤临,旋而未落。
又如冰泉相撞,叮咚玉碎。
又如狂狼拍岸,震天撼地。
箫声蓦然消隐,四周复归阒寂。
北北只听得浑身舒畅,似有神手打通四肢百骸,只觉体内真气翻腾,起身推窗,却空无一人,只余一个黑得可怕的夜。
谁在屋外箫声起,惊动床前未眠人。
江湖,已不再是昨日的江湖。
天明之后,水长东又将迎来怎样的人呢?
谜!永远的谜!
明天来了,意外也来了。
这意外来得也不算意外。
宝钗、执念、久客、阿吉、小刀、天英笑、南宫、木笔、小慢可,一干人等,居然都在昨晚收到一神秘人发出的召集令,召集大家在水长东相聚,到时候有人将宣布一个天大的秘密。
秘密?
无人不敢对秘密没兴趣!
北北扭着细软的腰肢,笑得无比妩媚。
她亲自给在座各位倒茶,媚眼如丝,在大堂内几个男人身上来来回回。
这两大桌武林人士,酒量好得离谱,酒窖里那好几十坛胭脂泪,又可卖个好价钱了!
小刀见小慢可若无其事地坐在邻桌,呷着龙井,可狰狞面具之下,早已气得咬牙。
见众人无一不面露凝重,便也不好即刻发作。
只待神秘人出现,揭开某个天大的秘密。
时间似乎凝固了。
等到晌午,也未见神秘人出现。
阿吉沉不住气了,拍桌而起。
咱们是不是都被骗了?什么秘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是不是有人调虎离山?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之时,耳畔只听得银铃声声,清脆悦耳。
抬眼一望大门外,只见门口足足立着有十多名身材高大的红衣女子,红色面纱覆着脸,而每人的两个足踝上,都系着银铃!
怪异的是,那些女子都是光着脚的,太阳下,十多双脚白花花一片,白得刺眼。
西域红衣教?
南宫梓桐率先认出来。
红衣未行,银铃先至。
所到之处,野尸横行。
江湖上失传的红衣教也现身中原武林?
看来,江湖真的要发生大事了......
柒
西域红衣教为什么会来?在座没有人知道。
不过也没几个人想知道。
水长东的老板娘北北打量着大厅里最大的官,镇上唯二的捕头久客和木笔。想着这把只要伺候好他们倆,总能和知府非村搭上线了吧?知府身边的主簿九丘可是赊了不少账了,这个月总不能再拖欠上个月的钱了吧。
其实还有一个捕头是阿吉。只不过阿吉不常出现,所以根本不在北北的考虑里。
不过此刻的阿吉捂着头,大概也没兴趣辩解自己的身份。他昨天被璃龙打过,现在脑袋还是疼的。
只不过璃龙到底在哪,没有人能回答他。没有人见过璃龙,所以璃龙有可能是任何人。因此他满怀心事地看着大厅里的所有人,想象着其中一个就可能是那个打他闷棍的人。
久客和木笔也在找璃龙。
不过久客的目标更明确,他正怀疑地看着回春堂的老板执念。早前他收到了写着回春堂的纸条,之后阿吉又在回春堂被人忽悠着打了闷棍。这绕来绕去都绕不开回春堂。
可是回春堂能有什么秘密呢,一个做死人生意的地方?
不过璃龙本身也是个早该死了的人。江湖的事,生生死死未可知,谁都有可能死了,谁都有可能没死。说不定做棺材店才是最知道江湖事的人。
木笔看了看久客,又看了看执念。没想到执念也转过头看过来,看着一个既沧桑又呆滞的捕头,和另一个既懵懂又热血的捕头,笑着冲他们点点头。
木笔抽了抽鼻子,像是世界上嗅觉最灵敏的狗闻到了肉味一样。久客激动地看了木笔一眼,使眼色问,是他吗。
木笔摇了摇头,说,就是鼻子痒痒,想打喷嚏打不出来。
噗嗤一声,小慢可笑出了声,笑声娇俏,不自觉带了点他当时乔装成女人时候的音调。他正要说话,却被小刀白了一眼,切,装什么女人。
小慢可也白了小刀一眼,切,装什么男人。
小刀一声冷哼,桌上的鞭子蠢蠢欲动。
天英笑按住小刀的鞭子,冲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可什么时候才是动手的时候。小刀撇了一眼南宫。
南宫是一个人来的。这不像是他的作风。侠影盟不应该只有一个人。而且也不该是盟主自己来。
除非南宫必须出现。那么他为什么出现,什么秘密能让他来?
最麻烦的是,现在宝钗也在这里。宝钗曾经托天英笑给小刀带话,要用侠影盟的消息换饮恨岛的消息。如果宝钗先一步知道了南宫就是侠影盟盟主的话,她还会再告诉小刀关于饮恨岛的事情吗?
小刀皱起了眉头。
天英笑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悄悄按住了小刀的手,试图安抚她。见小刀没有像往常一样退缩,天英笑心里一阵激荡。五年前,他在饮恨岛沉没前带走了她,从那一天起,他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是在今天。
可是这一天是哪一天真的重要吗。哪怕今天注定是江湖火并的一天,只要小刀在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化解的。或者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天英笑这么想着,手又不自觉握紧了小刀的手。
只是桌上突然多了一柄飞刀。
这刀斜着飞出,又斜着插入。恰好在距离天英笑的手的一寸处,深深没入桌子。
只留下一簇刀把上的红穗,还在晃荡。
大厅里的众人顺着刀子飞来的方向看去。
门口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白色的面纱,站在先前到的十几个红衣女人中显得更加气质脱尘。人还没到眼前,一股异香已经充斥了大厅。
真是白瞎了我的出场排面。早知道你们都不在意出场方式,我就不劳烦红衣教的姑娘们陪我走一趟了。
那女人拍了拍手,身边十几个红衣女人款款离去。她又径直入座,向众人问道,看来你们也是接到了召集令,来水长东集合?
离九思?你也接到了召集令吗?
问话的是捂着头的阿吉,不过天英笑、小刀也都想问,只不过被人先一步问出了口。
是啊。
离九思的眼睛凉凉地瞟过天英笑和小刀覆在一起的手。
只不过我以为是有什么重要消息才来的,该不会是来见证哪对江湖鸳鸯的好事的吧?
大家面面相觑。
小刀触电般抽出了自己的手,天英笑讪讪笑了笑。
小慢可的眼神暗了暗。
南宫狐疑地看着小刀。
宝钗突然望住了南宫。
执念突然攥起了拳头。
久客和木笔又互换了一个眼神。
阿吉的头变得更痛了。
——哈哈哈哈哈,看起来大家都到了吧。
门口又传来了一阵笑声。说话的人青衣布衫,风尘仆仆,背着光看不清脸,只是无端叫人觉得阴冷。
可能是因为这人手里有一柄剑,剑尖还滴着血。
滴答滴答,剑槽里的血顺着剑身滴下,在地面上落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血泊里带着一点甜腻的香气。
木笔的鼻子动了动,咦,是见血红的胭脂味?
一瞬间,大厅里的武器都开始抖擞。
宝钗是所有人里最疑惑的人。因为她认识这个人。并且亲眼看见他死了。
她看了看执念,又看了看门口这个人,问,君七寻,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门口的君七寻又笑了起来,道,江湖嘛,有真死的,就有假死的。
真真假假,有时候亲眼见的未必是真的。没亲眼见的又未必是假的。在座的各位,谁没点小秘密,谁又能说清这些真真假假呢?
再说了,假死这件事情,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做过?
君七寻说完又哈哈大笑,看似不经意又刻意地看过大厅里的每一张脸。
众人脸色各异。
阿吉想到那说是死了又仿佛没死的璃龙,心里又有闷气,大声问道,所以大家的召集令都是你发的吗?
到底是什么秘密,需要卖这么大一个关子?
君七寻说,你别急。
他看了一眼北北,说,老板娘,先给我们一人来一坛胭脂泪吧。这事得慢慢说。
毕竟这事,事关天绝杀,又实际上和天绝杀没关系。
我背了好大一个冤枉,怎么地也得让我先喝一坛子。
水长东的老板娘北北听了半天,这时候笑得最灿烂,哎呦,今天真是贵客频频踏贱地!
贵客您慢慢说!贵客您里面请——
捌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此时的水长东里已经坐着宝钗、小刀、木笔、离九思这四个女人了。再加上老板娘北北长袖善舞,水长东的大厅里热闹非常。
君七寻喝光了一坛胭脂泪,擦了擦嘴,说,其实我也是个女人。
啊,确实。木笔嗅了嗅空气,也确定地附和道,你身上的胭脂味是真的,就是宝芳斋的胭脂,见血红。
你是不是女人其实并不重要吧。宝钗蹭地站起来,盯着君七寻看了一会儿,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君七寻。
为什么这么说呢,木笔问。
因为我在回春堂见过一个死的君七寻。
哈哈,所以我说我是个女人。今天以前,江湖上都说天绝杀坏透了,总归应该是个坏透的男人干的吧,所以江湖人也以为君七寻就是个男人。可是怎么办呢,我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想必那一天,是个男人假扮了我吧。
君七寻笑呵呵地看着宝钗,明明是笑着的,却让宝钗觉得后背发冷。
可是他为什么要假扮你,还要死在我面前呢?
那得问你为什么要去回春堂找我了。
我……宝钗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了回春堂的老板执念,惊道,是你,只有你知道我去回春堂找君七寻。是你假扮的君七寻?
执念本来一直低着头,这时候咧嘴冷笑,抬眼问,是我又如何?
众人哗然。却听执念慢悠悠说,回春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宝钗冷哼一声,却在瞟到南宫时闭了嘴。
木笔傻傻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去回春堂找君七寻呢?
君七寻眼睛盯着宝钗,没有放过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视线也跟着宝钗看向南宫。只不过嘴上也没停,道,因为我有宝钗想知道的消息。
木笔追问,宝钗想知道什么消息?
久客突然插嘴道,一定是有人买了一个宝钗不知道的消息,而这个消息,只有君七寻知道。
有什么消息是只有君七寻知道的消息呢?
君七寻微微笑了笑,静静看着久客。
久客眯起眼睛。这双眼睛平时耷拉着看着就是一个经常熬夜的老捕头的眼睛。但是当他眯起来的时候,却又像是一只草原上的野鹰,盯着地上逃窜的肥兔子。
木笔也突然想到了。她和久客几乎是同一时间问道。
翁大善人是怎么死的?白马春秋的账本在谁手里?
只不过这两个人问的问题不是同一个问题。
但是这两个问题其实也是同一个问题。
阿吉摸了摸脑袋,也问了一个问题,天绝杀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君七寻摸了摸身边的剑,剑身上的血几乎干涸。
没有人问我刚才杀了谁么?
阿吉冷哼了一声,你当我们是傻子么?翁大善人就是白马春秋,他手上有天绝杀的账本。
他既然是天绝杀的人,就不会被天绝杀杀死。除非他的账本有问题。
所以,他要么不是天绝杀杀的,你来调查问题;要么他是被天绝杀杀的,你来拿回账本。
确实。不愧是浪荡神捕没用阿吉。
君七寻眼光一闪,沉声道,我是来拿回账本的,我也是来调查问题的。
天绝杀的账本,是善恶相抵的账本。有功记功,有过记过。功不抵过,便要拿命来抵。
只不过白马春秋自从成了翁大善人,眼睛里也只有真金白银。天绝杀的账本也就成了白马春秋的账本。
白马春秋该死,只不过不该死在别人手里。账本不该存在,但也不该被别人拿走。
君七寻拿起那柄剑,放在鼻尖闻了闻,说,见血红很好闻,尤其是掺在人血里。
你说是不是,小慢可?你杀翁大善人的时候,也掺了见血红吗?
那柄剑嗖一下被掷出,堪堪刺入大厅通向后堂过道的一根石柱子里。
小慢可正打算从这根石柱子后面溜走。
见被戳破,他缓缓转过身,笑呵呵道,正听着呢,想去上个茅房呢。
过来!久客大喝一声,木笔也陡然神气起来,坐过来再聊一壶酒的!
他奶奶的,你让我坐过来我就坐过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小慢可很生气。他杀翁大善人的时候都没这么生气。
他虚与委蛇多年,哄得白马春秋把天绝杀玩得团团转,又利用账本杀了不少想杀的人。白马春秋却说不干就不干了。这买卖可不能这么干。
一个两个都这样,把他堂堂西域红衣教潜伏在中原的高级谍子不当回事,他以后怎么回西域混?
小慢可掏出衣袖里的九节鞭,左右一甩,逼得久客捞过木笔退后三步。
只是鼻尖突然传来一股异香,白衣一闪,他手里的九节鞭便被另外一人拿在了手里。
离九思,你不是红衣教的人么,你为什么拦我?小慢可看着离九思,不可置信。
离九思握着九节鞭,斜睨着说,早听说教内派了个人来了中原,可是他来了中原后就如泥入大海,杳无音信了。这些年背着教里捞了不少钱吧,交香钱了么?我可是奉了教主之命来找人的,不拦你我拦谁?
我不仅拦你,我还抓你呢。
你!小慢可目眦皲裂,却觉得浑身绵软使不上力,晕倒前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迷香。
离九思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小慢可,提起他的衣领就要往外拖。
君七寻拦住离九思,你想和我抢人?
离九思笑,抬手把石柱子上的剑拔了下来,道,你已经杀了丹落枫,也拿回了账本。这个红衣教的叛徒,就让我带回西域交差,可还行?
君七寻想说不行。可是身子不知为何也动弹不了,只是眼睁睁看着离九思手里的那柄剑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
她的脑袋上留下一滴汗。好,人你带走。
多谢。离九思白纱敷面看不清表情,大厅众人却知道她的心情变好了,因为大家明显觉得一股无形威压突然撤去。
白影一闪。离九思已经带着昏迷的小慢可离去了。
木笔突然问,咦,这人不是该留给我们么?
久客说,不重要,知府只是让我们调查,没说要我们捉拿。
有道理。
阿吉像是在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天绝杀的账本出了问题,拿账本的白马春秋死在了红衣教谍子小慢可的手里。天绝杀来追查真相,杀了丹落枫拿到了真账本。
君七寻的消息都在这了,宝钗的你要的是哪部分的消息?
宝钗咯咯一笑,我就想知道账本里有没有关于饮恨岛的事情,二十年前,饮恨岛的女主人是谁杀的?
她说完,看了一眼小刀和天英笑。许久不做声的二人,此刻手指骨节泛白,隐忍不发。
宝钗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大家今天都在这里了,我也就直说了吧。我对饮恨岛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侠影盟是什么?
我问饮恨岛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有人想要这个消息,来换给我侠影盟的消息。
只不过我方才观察,似乎知道侠影盟的人也正在此处。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
事关饮恨岛的账本现在就在君七寻身上,倘若有人恰好知道侠影盟的事情,又对饮恨岛感兴趣,那我宝钗此刻便和他是一个阵营的。
宝钗从袖袋里掏出一排飞镖,镖镖泛着森然冷光。
君七寻哂然一笑,呔,这是被请君入瓮了么。
玖
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璃龙拦住了离九思,我找了你好久,他说着看向小慢可,道:你应该去死。
小慢可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离九思道:那便放马过来。对于她来讲多嘴都是浪费时间,能用剑来解决的问题再好不过。
住手。知府非村出现了,他的出现很不合时宜,因为很可能他也会死。
正在店中看热闹的木笔鼻子真的灵光,大老远就闻到了知府的气息,他小声说:知府来了。
在座的都是高手,连老板娘也不例外,木笔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众人耳中。大家先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要数老板娘北北,主薄九丘的账这次终于有了着落。
大家的心思各异,却被北北奔出的曼妙背影打破。阿吉抬起头,道:这次好玩了。
宝钗收起飞镖,看向君七寻,道:快说。
君七寻望向南宫梓桐,你问他不更简单?
只怕是邀请我的,另有他人吧?南宫梓桐看向周围的人。
答案很简单,因为离九思并不认识他,怎么可能邀请他?
久客站起来往外奔去,因为外头出现了打斗声。
离九思没有想到璃龙这般厉害,竟是和自己打了个旗鼓相当,她看向非村道:知府,你有何事?
非村见久客出来冲他招了招手,道:都来了吧?
什么?久客不知其意。
北北立在非村一旁满脸陪笑。
璃龙落在远处,见小刀自酒馆走出,他精神为之一震。
小刀!璃龙快速迫近。
天英笑挡在璃龙面前,可几招便就不敌。南宫梓桐来到门口饶有兴趣的看向璃龙,阿吉凑近道:就是他打晕的我。
君七寻知道对方厉害,而且看模样并不想与其相见。
非村道:住手吧,璃龙。
众人有所忌惮的看着璃龙,他太厉害了,甚至连离九思都拦得住。
璃龙道:饮恨岛的人都得死。
我们可有得罪过你?小刀绞尽脑汁,并没有发现自己与璃龙有任何过节。
因为灭我全家的人,正是饮恨岛的人。璃龙眼中寒光逼人。
这句话也给小刀提了个醒,那就是杀母亲红拂女的凶手是璃龙。是你杀了我母亲?
是又如何。璃龙道:你们都该死。
南宫梓桐兀的拍起手掌道:原来如此。
阿吉皱眉提醒:璃龙很厉害,你最好别招惹他。
宝钗自然知道答案,干他这行的没有点压箱底的染料,自然不敢去开染坊,现在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侠影盟,遂凑近南宫梓桐问道: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执念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先看好戏。
君七寻寻机想走,却被阿吉给拦住了,你做什么?君七寻眼角瞟向璃龙,只见对方专注盯着小刀遂暗自冷静。
没什么,就是不想让你走。阿吉说道。
久客道:要走一起走。
原鹰快速赶来,一言不合就和阿吉动手。南宫梓桐跟宝钗说:你去杀了原鹰,我就告诉你。
宝钗心中大喜,手中出现一支暗箭,随意一甩就刺到了原鹰的后心。
既然是暗箭肯定含有剧毒,宝钗这等高手的暗箭更是见血封喉,原鹰已经吐血断气,君七寻你最好快些溜,要不然我一个不高兴你也要死。
面对宝钗冰冷的言语,君七寻不为所动,对于杀手来讲,杀一个人最好是无声无息下动手,不要闭上眼睛。
宝钗看向南宫梓桐,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的话……他话并没有说完口中突的喷出黑血,你……
对于宝钗的死来讲场中的高手多数肯定不会在意,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天英笑,他逼向君七寻,你为什么杀他。
我没有,你也看到了。君七寻摊了摊手,自己双手间没有任何事物。
天英笑看向木笔,木笔摇头。你一定知道,你鼻子那么灵。
鼻子灵和你没有关系,我只是没注意而已。
你是捕快。
捕快可不会在乎这种人的死活。
非村道:木笔说说也无妨。
久客道:只怕一说就会大乱。
你这话什么意思?天英笑愤怒交加,小刀来到他身旁道:还是快走吧。
非村道:今天谁也走不了,你说呢南宫。
这跟我没有关系,爱走不走。
南宫梓桐说话间就要走,阿吉拦住了他,说:还是不着急的好。
阿吉,你知道的太多了。南宫梓桐当真不走了,回到了酒馆。
非村道:要不大家去酒馆议议?
君七寻道:有什么好议的?跟我没有关系。
世间杀人的事怎么可能与天绝杀脱得了干系呢?你说对吧璃龙。非村意有所指的说着。
知府,你到底想干嘛?璃龙确实不解,东一句西一句的说来说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搞明白。
非村道:在杭州出了人命,你说跟我有关系吗?他看向离九思道:请吧!
离九思不予理会,提着小慢可就要走,非村皱眉道:离九思,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进去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侠影盟到底是什么组织。
非村指着酒馆内部笑而不语。
北北惦记酒钱,说道:知府,那个九丘还欠着账呢!您看……她抬起手来,尴尬笑起。
少不了你的。非村很大方,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拍在她的手上,非村又道:久客找人把尸体收了吧。
久客没有见过非村说话如此深奥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反驳,跟着木笔一人拖着一个尸体向街外而去。
璃龙本身并不是很理解非村的话,后来看向君七寻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我的家人是你们杀得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君七寻不想理会,但越如此,越说明心里有鬼。
哼!不打自招。璃龙铁剑刺出带着无可阻挡的力量,君七寻连连闪躲,铁剑如影随形,仿佛跗骨毒虫如何也躲避不开。
璃龙杀心大盛,因为他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真正的仇家,是天绝杀。
君七寻没有逃过璃龙的击杀,被一剑刺穿了喉咙,非村乐得如此,因为天绝杀的人本身就该死。
璃龙激动异常,因为他终于报了仇了,阿吉笑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小慢可好像也是天绝杀的人吧?
小慢可正低头思索如何逃脱,没想到阿吉的一句话让他瞬间处在了危险的境地。
是吗?璃龙看向小慢可。
他是我的人。离九思冷漠的看了一下阿吉。阿吉倒像没事人一样的吹着口哨走进了酒馆。
执念一直紧闭着嘴,没有说话,他想要进去酒馆,因为场上的气氛剑拔弩张,他害怕自己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牵扯上性命官司。
哪知小慢可大叫:执念,你不要走,你忘了……
闭嘴吧,我们根本没有关系。执念烦躁的吼了一句,眼中生出厌恶的神色。
离九思思索道:之前一直找不到你,小慢可是不是因为这个执念呀?
都说了没有关系。小慢可嘟囔着。
那你就等死吧。离九思松开小慢可独自往酒馆走去。
小慢可身子一轻,转身就要开溜,可转身就撞上了璃龙,我们没有任何仇怨,你不能杀我。
对于你这种人只有死才能得其所。
非村看着死去的小慢可,嘴角牵动,没想到璃龙大侠如此神勇,实在厉害呀!
哼!你这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人。
哦?此话怎讲?非村非但不生气,反而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
天绝杀疯狂作案,你不是也落了好处了吗?璃龙面带嘲讽的看着非村。
各取所需而已,要不今天的酒钱你来结?非村依旧满脸微笑。
久客二人回来,没想到又多了两具尸体,一身臭汗的二人面面相觑。还愣着干嘛?非村不失时宜的说道。
是是是,二人再次拖尸。
拾
离九思进入酒馆,看着南宫梓桐眼中逐渐明亮,侠影盟跟你有关?
南宫梓桐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她又道:我很好奇它是做什么的?南宫梓桐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她又说:你就是侠影盟盟主,南宫梓桐依旧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你好像很自信。
你话太多了,要不喝两杯?南宫梓桐终于开口。
你知道跟我调侃子的人结果会怎样吗?离九思坐在他对面,将阿吉推到一旁。
阿吉不服道:讲不讲理……
他的脸上被离九思泼了一脸的酒水,阿吉舔着脸上的酒水道:这么好的酒,太浪费了。
不想死就少说话。离九思将剑放在桌上,跟南宫梓桐说:看来我说的没有错。
南宫梓桐喝了口酒道:跟你说话真费劲,还是跟阿吉说话省劲。
我问你,小慢可是谁一直护着的?离九思开口问到。她一直不明白一个人这么多年无声无息查询不到,肯定有一个后台,他自己很熟悉的人。
南宫梓桐指着执念说:他和宝钗很熟,也许知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看向天英笑道:他和宝钗最熟才对。
小刀抽出一把小刀,说道:有些人说话太不老实了,看起来舌头有些痒对不对?
执念拍桌而起,结果喉咙成功的插上了小刀。
自不量力。阿吉嘲讽的话语响起,结果一把小刀擦着头皮飞过,削掉了他的帽子。
你杀了他我也要问,小慢可怎么回事?他盗走了红衣教的宝物,一定就在那人手上。离九思搜过小慢可的住所,一无所获,他身上也没有,所以这东西只能在那人手里。
这时候非村走了进来,璃龙没有进来,大伙儿很疑惑,他解释说:你们也知道他太厉害了。
是谁杀得执念?他可是本分人呀!非村略带怒火,怎么可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人呢?
小刀。离九思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这人她不喜欢,明明是个女人却要扮成男人,还带个面具,可见是一个让女人为之丢脸的面孔。
南宫,你可以帮我杀了她嘛?非村说道。
我不杀人,只看戏。南宫梓桐委婉的看向离九思。
我没有时间。离九思看向阿吉道:这家伙不正好嘛?
我可不行,我是捕快,不做亏心事。阿吉拒绝了这个想法的深入探讨。
天英笑拍桌而起,不要欺人太甚。
天英笑和小刀趴在桌上没有了呼吸,关于他们的死实在是不应该反驳,阿吉无奈摇头继续喝酒。
北北这时候走了过来,见了死人却很冷静,但是她拿的酒一点也不少。
非村见她要走,说道:人太少了,老板娘凑个数吧。
我?我还有事。北北样子很不乐意。
还是留下的好,阿吉提醒道。
南宫梓桐说:老板娘,这小慢可听说常来这里喝酒呀?
对呀!是,是常来。老板娘有些惊慌,他们的聊天她刚才听得一清二楚,一句话不对就是死。
离九思道:你知道他有一个盒子吗?
我哪知道哇!我去看看菜好了没,几位慢用啊!她站起身又坐下了,因为离九思已经用剑按住了她的肩膀。
椅子上有刺吗?这么坐立不安。老板娘我看小慢可的东西在你这里吧?阿吉问到。
非村笑道:什么东西?老板娘拿出来吧。
北北面孔抽搐了一下道:什么东西?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阿吉道:你不要忘了我们有木笔,他那个鼻子你是知道的,很灵光。
北北低下头紧闭上嘴,不想再理他们。
离九思站起身,来到她面前,眼神冷厉如同刺刀。
非村笑道:没准真是误会呢?
离九思扭过头,逼问非村:那可不可能在你那里?
呦呼,这话可离谱了啊!非村皮笑肉不笑道:我也可以怀疑你想借机杀人。
我杀的人很多,不差这几个。离九思上前一步,突然觉得一股奇香钻进了自己的鼻中。
她退后两步,喝道:有毒。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非村道:你是被气糊……
剩余的话非村不再说出,因为离九思已经口吐黑血而死,和宝钗的死状一模一样。
天绝杀?
剩余四人吃了一惊,各自拉开距离。
这时久客与木笔走进了酒馆,又看到尸体,大感不悦,怎么死个没完了?知府我们可不干了。
久客拉着木笔坐下,拿起桌上的好酒喝起。
阿吉道:久客,刚才可有人出去或者进来过?
久客摇了摇头,他实在太累,不想再多言语。
阿吉看着酒馆里的人,慢慢的将目光聚在北北身上道:一定是你,你就是天绝杀在杭州的话事人。
你是不是有病?我跟你有仇吗?刚才喝酒怎么不把你毒死。北北愤怒大叫,可是话刚说完,便就应验,阿吉趴在桌上,断了生息。
南宫梓桐愤怒站起,此处不宜久留。
非村拍桌而起,站着,除了你还有谁?
木笔抽动鼻子,很不幸的是吸到了一股奇香,连同一旁的久客因他吸过来的味道太多而惨遭相同毒杀的命运。
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南宫梓桐,还不伏法。非村面带怒火。
南宫梓桐笑道:只怕你没有认清局势吧,知府。
非村看向四周发现酒馆中只余下他和南宫梓桐两个活人,刚才连北北也中毒而死。
就凭你?
知府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知道你的面目,所以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南宫梓桐大步迈出酒馆,阴暗的天空终于泛白,以前人流不息的大街上没有了人影,地面上璃龙静静地躺在那里,彻底与世诀别。
侠影盟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是干什么的?无人知晓。
也许这种秘密只有死去的人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