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买得多了,便会心疼钱。
做学生时,往往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会读两句诗经、离骚,便以为自己是宋玉、屈原,高洁无比;囊中几元碎银子,偏又爱书。为了“品质”起见,一定买正版书,哪怕是薄薄的一本小说,也要查出版社、扫防伪码,如同旧时娶新娘,一定要原封、原版,身家清白,配得上自己省吃俭用、咬牙开出的“聘金”。
待到进入社会,人渐渐世故,出入书肆间,偶然听见稀少的客人笑嘻嘻地指着书架:这些书,从仓库趸来,乃是论斤作价,十分便宜,到了店里,竟猛涨十倍甚至数十倍之多,真是贫女做花魁,属实坑人!
论起看书来,其实那装帧、用纸,乃至“大部头”外的包装盒,只是排场罢了;好似人的皮囊,早晚会朽坏,而文字才是他的精神。真正的美人,哪怕粗头乱服亦难掩姿色,若是个无盐、东施,即使穿上名贵的丝绸,带上满头珠翠,也是哗众取宠罢了。
何况,有些“知名”作者,为了谋得更多的版税,一本书竟有十数版本之多,不同的出版社、不同的印刷年份,如一女多嫁,嫁了又嫁,所谓“增补”本,竟像是贴了红妆的半老徐娘,喜滋滋地再上花轿去也。
棒喝之后,顿时神智清明。
于是,开始买盗版书。
有些“盗”得好的,图文清晰,书页雪白,几乎与正本无异,且价格去半;有些“盗”得差的,满纸黑眉乌嘴,一团漆黑,要看那书内的插图,更是云山雾罩:山水景致如泼墨——撒泼的墨;人像则如牛头马面,白的白黑的黑,毫无人样儿。二十元以内,便能买到一本颇有分量的书了。
若是运气好,那书捧在手上,还算“小家碧玉”,秀色可读;若是运气不好,便会见到一本“四不像”,翻开书,摇头再摇头。
那好,我便看文字,好歹再差的印刷技术,他只要敢摆出摊来卖,那文字还是要能看清的;否则,便是不要脸了。
如此,买了十数本盗版书,皆是旧年的小说、散文,以及历史文化掌故。名家的文字自然是好,即使纸片发黄,偶见茶渍;但其他的书便不好说了,看了一段,总觉得与某百科极为神似;再看一段,又觉味同嚼蜡,毫无深度。以为是一潭碧水,可以放肆遨游,谁知那水竟刚没脚踝!
难受,极难受;譬如探青楼,思量着能见到色艺双绝的雅妓,却被鸨母荐一“如花”。
与密友抱怨此事,她讥诮道:“你又不是不挣钱,如何在买书上抠抠搜搜的?”
我道:“我又不是搞收藏。”
曾去过一位中年秃头的“学者”家,专门开辟的一间书房,满墙藏书,板板正正,本本如新,红色原木的书柜,两层的玻璃门。
我拍马屁道:“您真是博学多识,叫人敬佩!”心里却在疑问:“尼玛这双层的玻璃,平时看书不甚好拿吧!”
学者笑靥如花:“我平时都不看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