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爷爷是村子里的大地主,可他这个孙少爷没有享受过多少待遇,偌大的家产就被平分了,一家七八口挤在三间磨房里,还时不时的遭受游街、“摇煤球”的欺负。
因为“成分”高,成绩优异的父亲高小毕业后,却勒令不让上学、不许当兵。为了生活,父亲当过裁缝,做过老师,卖过香油,贩过毛线。读书多、阅历广,学啥学会、干啥啥行的父亲人颂“孙先生”。可大家眼中聪明、英俊的父亲二十好几了却还是光棍一条。三六五乡的姑娘们可不敢嫁给现在穷的叮当烂响,成分还这么高的“地主少爷”,这可急坏了奶奶,正好舅爷的邻居家刚娶了一个四川媳妇,于是托那小媳妇给父亲介绍了一个姑娘。
父亲就给对方写了一封信,并附上了照片一张。半月后,这位远在千里之外的未曾谋面的姑娘就来了河北,态度诚恳的说就喜欢有文化的,愿意嫁给父亲。奶奶一看,这姑娘个子不高,但眼睛大大的,透着机灵。可一问,只上过几天学,大字也不识几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奶奶不同意,说影响下一代。父亲却说:“就她了。她不会的,我教;有了孩子,我管。”于是,这个姑娘后来就成了我的母亲,而父亲也开始了他漫长的“教师”生涯。
结婚后,“孙先生”先教从南方来的母亲如何做饭:和面、烙饼、蒸馒头、擀面条……老师倾囊相授,学生勤奋好学。不久,我家的饭桌在母亲的手上飘出了饭香,而且融合南北风味,翻出了许多新的花样。
2年后,我来到了这个家。做过裁缝的“孙先生”教初为人母的母亲织毛衣、做衣服。外套、裤子、围巾、背心、裤衩……母亲把“我”和“父亲”当作试验品,把家里的旧衣、布头充分利用,又运用上自己学过的刺绣。渐渐地,我们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好看,邻居的大婶们开始往我家跑,今儿要个鞋样,明儿裁个衣裳。
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孙先生”就利用农闲时间教我们识字、算术。吃完晚饭,“孙先生”开始上课了:“给你们出个字谜:一点一横长,口字在中央,大口不封口,小口里面藏。”“哎,考考你,苹果5块钱3斤,你称了4斤,给人家多少钱?”……作为同学,母亲总比我们勤奋,也比我们好问,“孙先生,这个字念什么?”“孙先生,‘家’字怎么写?”“四四十六,四五多少来着……”
再后来,“孙先生”教会了母亲种地、养鸡、养猪,还教会他骑自行车,用缝纫机给村里的衣帽厂做手工活,他则做个小买卖。就这样,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40多年了,父亲教育效果显著。三个孩子,一个师范生(我),一个本科生(弟弟),一个研究生(妹妹),作为铁杆粉丝的母亲现在认识了常用字,基本上达到了小学毕业的水平,家里的账目也算的清清楚楚,去北京妹妹家,一个人坐地铁也游刃有余。
母亲常对我们说:“‘孙先生’这一身的才华,可惜了!倒是便宜了我这个笨学生,学了几十年也没学会多少。”这时,父亲总会自豪的说:“那我这老师,就接着教,教一辈子!”
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
没有海誓山盟的承诺,
有的就是时时给你陪伴,
时时给你宠溺,
你犯了错,我气了又笑了,
然后一起解决了。
父母的爱情,
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