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绝不至使用如此悲怆的字眼。他永远不会成为“半个囚徒”,而是享受稳定、彻底的自由,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主宰,至高无上地生活。因为什么东西能凌驾于一位超越命运之神的人之上呢?
圣人的标志就是从不浪费自己的时间,他的寿命之所以长久是因为他将自己所有的时间全部为己所用,没有闲置,没有荒废,没有置于别人的掌控之下。作为自己时间的监护人,他精打细算,从未发现有什么东西值得用自己的时间交换。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而那些长时间被公事所扰的人必定自己所剩无多了。
生活的最大障碍就是期待,期待使人心系明天而失去今日。你安排的是命运掌控的东西,却放弃了自己手中的东西。你在看什么?在为什么目标而操劳?所有的未来都是不确定的:马上开始生活。倾听我们伟大诗人的呼唤吧,他仿佛受到神谕的启示,吟唱出极富教益的诗句: 对于这里不幸的人们来说, 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总是最先消失的一天。
在所有人中,只有那些把时间用于研究哲学的人是真正悠游自在的,只有他们算是活着的。因为他们不仅仔细关注自己的人生,而且将所有年代收为己有,把过去所有的岁月都加到他们自己的岁月里。除非我们不领情,否则应该承认所有那些书写了神圣教义的伟大先哲都是为我们而生,为我们指出一条人生之路。
他人的艰辛工作引导我们,使我们面对的事物从暗昧走向显明。没有任何年代将我们拒之门外,我们可以接近所有时代;如果我们具备了崇高思想,能够跨越人类弱点的狭窄界限,就可以在久远的时间大道上徜徉。我们可以与苏格拉底辩论,向卡尼阿德斯质疑,与伊壁鸠鲁共度退隐的生活,和斯多葛学派的哲学家一起克服人性弱点,与犬儒派学者共同超越人性的局限。既然自然允许我们与每一时代结交,为什么不舍弃这短暂的现时,全身心地研究过去。那是无尽的、永恒的,可与睿智的先哲共享的时光。
所以哲学家的生命可以绵延广阔,他不受他人所受的限制,只有他不受人类法则的限制,在所有的年代都被视为神明。一些过去的时光,他抓住,藏入记忆;眼下的时光,他利用;未来的时光,他预见:所有这些组合成他绵长的人生。
幸福的生活不需要什么优良的装备,这是自然的本意:每一个人都能使自己幸福,外部的东西并不重要,顺境与逆境都没有多大的影响:顺境不能抬高圣贤,逆境也无法降低他,因为他总是尽力最大可能地依靠自己,从自身获取全部的乐趣。
人类最好的东西是不受人类控制的:它既不能被赠予更不能被取走。自然所创造的伟大、辉煌的世界,以及注视它、惊叹它,并成为其中最耀眼部分的人的思想,是我们永恒的财产,将与我们同在。
如果你有力量对付某一方面的不幸,你就能对付所有方面的。一旦道德能使思想变得坚韧,它就会使各方面都变得刀枪不入。如果贪欲这一人类最难遏制的毛病不再能控制你,野心就不会挡道。如果你把自己的末日不看做惩罚而视为自然规律,把对死亡的恐惧从胸中驱逐就不会再有恐惧胆敢进入。
因而,我们探索心灵如何能够保持平稳,恰当地面对自己,乐观地关注自己的处境,不会中断这种快乐,保持平和的状态,没有起伏忐忑:这就是宁静。我们必须避免那些将会产生各种新花样的次生活动,不要染指那些一旦触及就很难抽身的事情。
相反,诚实,自然、无修饰的质朴,毫不掩饰自己的个性的生活是多么快乐无忧啊!一旦所有的事情向所有的人曝光,这种生活还难免会有被人鄙视的危险,因为对于某些人来说,熟悉就会产生轻蔑。但是,近距离观察,道德也不会有贬值的危险,质朴而被轻视总比长久装假而苦恼好吧。让我们在这里仍采取中庸之道吧,简朴生活与马马虎虎过日子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们的心情必须放松,休憩之后精神会更饱满、机敏,就如同我们不能强求农田不断高产,那样会使田地很快耗竭,而长时间努力工作也会耗尽我们的精力,短时间的休息和放松则会使能量恢复。长期不间断地工作会使大脑迟钝、疲惫。如果运动和游戏不能带来一种正常的快乐,人们也不会乐于从事,虽然反复沉迷于这些娱乐活动也会使人的思想失重,脑力受到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