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机器
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想必人人都知道,但这其中一直有一个中心辩论议题:自然选择的单位究竟是什么?自然选择的结果究竟是哪一种实体的生存或者灭亡?而这一选择的单位,或多或少就会变得“自私”。
本书的作者道金斯认为,自然选择的单位是基因,自然界中包括人在内的所有生物体只是基因为了保存自身而制造出的生存机器。
几乎要把自己当作宇宙中心的我们,却被告知自己只是寿命短暂工具,保存它们正是我们存在的终极理由,怕是有点难以接受吧。但在基因进化的漫长进程中,我们作为每个个体的人所存在的时间也只不过是一瞬。
通常情况下,这种基因的自私性通常会导致个体行为的自私性。然而我们也会看到,基因为了更有效地达到其自私的目的,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也会滋长一种有限的利他主义。上句中,“特殊”和“有限”是两个重要的词儿。
在这里,利他主义可以这样来定义:使利他主义者有较大可能死亡,而受益者有较大可能生存下来(不管这其中可能性的差别有多小)。
仅仅通过我们的社会经验,就可以看到亲人之间的这种利他主义相当明显。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形呢?
由于自私的单位是基因,而在亲人之间有很大概率存在相同的基因。具体来说,比如父亲的一个基因,那么这一基因在孩子身上也有的概率是50%。从基因的生存角度来讲,如果失去父亲这一基因载体,可以换回3个孩子,那么相当于用1换回了1.5,对基因的长久保存就是有利的。而且这其中还要考虑到年轻个体相较于年老个体更有利于基因的保存。
有人可能会说,我们都是难道不是用大脑来思考,来决定我们做什么的吗?
在这里,基因与大脑的确分工不同:基因是主要的策略制定者,大脑则是执行者。基因与大脑的关系就像程序员与电脑:程序员写下程序,电脑执行;基因定好策略,大脑根据策略行动。
随着大脑的日趋高度发达,它实际上接管了越来越多的决策机能,而在这样做的过程中运用诸如学习和模拟的技巧。这个趋势在逻辑上的必然结果将会是,基因给予生存机器一个全面的策略性指示:请采取任何你认为是最适当的行动以保证我们的存在。
如果希望建立一个人与人之间慷慨大度、相互无私合作的社会,那我们就知道不能指望从生物的本性获得什么助益。设法通过教育把慷慨大度和利他主义灌输到人们头脑中去吧!因为我们生来就是自私的。懂得我们自私的基因居心何在。这样我们至少可以有机会去打乱它们的计划,而这是其他物种从来未能希望做到的。
基因会驱使我们的行为自私,但我们也不必终生屈从。
两性战争
有些动物是雄性的,另有一些是雌性的。雄和雌这两个字眼到底是什么意思?雄性的本质是什么?雌性的根本定义又是什么?
例如在哺乳类动物中,在自己体内孕育胎儿的是雌性个体,幼儿降生之后,制造乳汁喂养幼儿的是雌性个体,抚养并保护幼儿的主要责任也落在雌性个体肩上。雌性个体受剥削,而这种剥削行为在进化上的主要基础是,卵子比精子大。
到底雌性个体有没有办法减轻由于其配偶首先对她进行剥削而造成损失的程度呢?她手中握有一张王牌。她可以拒绝交配。她是被追求的对象,她是卖方。这是因为她的嫁妆是一个既大又富有营养的卵子。凡是能成功地与之交配的雄性个体就可为其后代获得一份丰富的食物储藏。雌性个体在交配之前,能够据此进行激烈的讨价还价。她一旦进行交配,就失去了手中的王牌—她把自己的卵子信托给了与之交配的雄性个体。激烈的讨价还价可能是一种很好的比喻。但我们都很清楚,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有没有任何相当于激烈讨价还价的某种实际形式能够借自然选择得以进化呢?我认为主要有两种可能性,一种为家庭幸福策略(the domestic-bliss strategy),一种为大丈夫策略(the he-man strategy)。
家庭幸福策略
家庭幸福策略的最简单形式是:雌性个体对雄性个体先打量一番,试图事先发现其忠诚和眷恋家庭生活的迹象,选择具有这种品质的雄性个体。在雄性个体的种群中,成为忠诚的丈夫的倾向必然存在程度上的差异。要做到这点,方式之一是,长时间地搭架子,忸怩作态。凡是没有耐心,等不及雌性个体最终答应与之交配的雄性个体大概不能成为忠诚的丈夫。雌性个体以坚持订婚期要长的方式,剔除了不诚心的求婚者,最后只同预先证明具有忠诚和持久的品质的雄性个体交配。雌性忸怩作态是动物中一种常见的现象,求爱或订婚时间拉得长也很普遍。订婚期长对雄性个体也有利,否则雄性个体有受骗上当、抚养其他雄性个体所生幼儿的危险。
追求的仪式通常包括雄性个体在交配前所进行的重要投资。雌性个体可以等到雄性个体为其筑巢之后再答应与之交配,或者雄性个体必须喂养雌性个体以相当大量的食物。当然,从雌性个体的角度来讲,这是很好的事,但它同时也使人联想到家庭幸福策略的另一种可能形式。雌性个体先迫使雄性个体对它们的后代进行昂贵的投资,然后再交配,这样雄性个体在交配之后再抛弃对方,也就不会有好处了。雄性个体等待一个忸怩作态的雌性个体最终与之交配,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它放弃了同其他雌性个体交配的机会,而且向该雌性个体求爱时要消耗它许多时间和精力。假使它知道今后它要接近的任何其他雌性个体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进行拖延,然后才肯交配,那么,遗弃该雌性个体的念头也就没有多大诱惑力了。
但这里有一个荒谬的经济学理论:预先投资本身会使该个体对未来的投资承担义务。商人永远不会说:“我在协和式客机上已经投资太多,现在把它丢弃实在不合算。”相反,他总是要问,即使他在这项生意中的投资数目已经很大,但为了减少损失,现在放弃这项生意对他的未来是否有好处。同样,雌性个体迫使雄性个体在她身上进行大量投资,指望单单以此来阻止雄性个体最终抛弃她是徒劳的。这种形式的家庭幸福策略还要取决于一种进一步的重要假定:即雌性的大多数个体都愿意采取同样的做法。如果种群中有些雌性个体是放荡的,随时准备欢迎那些遗弃自己妻子的雄性个体,那么对抛弃自己妻子的雄性个体就会有利,不论他对她的子女的投资已经有多大。
大丈夫策略
在采取这种策略的物种中,雌性动物对得不到孩子们的爸爸的帮助已不再计较,而是把全部精力用于培育优质基因。于是它们再次把拒绝交配作为武器。它们不轻易和任何雄性个体交配,总是精心挑选那些拥有更多优秀基因的雄性个体,也是所有雌性个体心目中的大丈夫。这样雌性就会有最大可能生出一个日后会成为其他雌性竞相与之交配的大丈夫儿子,儿子如果有幸成为大丈夫,获得社会里大多数的交配机会,那么这个雌性个体将来就会有许多孙子孙女。
事实上,所有的雄性个体—其实是所有的个体—多少都有点不老实,它们的程序编制就是为了利用机会去占它们配偶的便宜。一般来说,雄性个体比雌性个体往往具有更大的乱交倾向。雌性个体只能以比较慢的速度生产有限的卵子,因此,它和不同的雄性个体进行频繁的交配不会有什么好处。一方面,雄性个体每天能够生产数以百万计的精子,如果它利用一切机会和尽量多的雌性个体交配,它只会从中得到好处而不会有任何损失。过于频繁的交配行为事实上对雌性个体的害处并不很大,但好处肯定也是没有的。另一方面,雄性个体却能乐此不疲,不管它和多少个不同的雌性个体交配。过度这个字眼,对雄性个体来说没有实际意义。
人类的妇女偏向于采取的是家庭幸福策略,而不是大丈夫策略。人类社会大多实行一夫一妻制。在我们自己的社会里,父母双方对子女的亲代投资都是巨额的,而且没有明显的不平衡现象。传统来讲,母亲直接为孩子操劳,所做的工作比父亲多。父亲常常以比较间接的方式辛勤工作,为孩子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质资源。由此想到一直作为一个小群体存在的丁克一族:夫妻双方决定不生育下一代,这种基因没有大规模扩散的原因正是因为无法通过复制给下一代去散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