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牧原头顶上袅袅升起的白雾，南玄北易和谈笑生也是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刑天刚要开口，立刻被四老摆手制止住了。

房间里出现奇怪的一幕，四老都是笑而不语地品着茶、喝着酒，唯独刑天有些不解，郁闷地看着四老的表情，却总是摸不清状况。

忽然，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从门外悠哉悠哉地跑进来，它歪着小脑袋打量着房间里的情景，然后摇着小尾巴跑到牧原身边，探头嗅了一下，全身的毛发尽数竖立起来。就在众人担心它惊扰到牧原的时候，丹羽却蹑手蹑脚地踱了回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噌”地一声蹿到桌子上，直接把头扎进杯子，津津有味地舔起人参老酒。

“师伯！”刑天实在憋不住了，憋着嗓子轻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连这个小家伙都看出来了，难道你还没明白？”谈笑生脸带微笑，轻声说道。

刑天瞥了一眼丹羽，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屑，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刑天的敌意，丹羽抬起小脑袋瓜，迷离的小眼睛瞟了刑天一眼，小舌头耷拉在唇外，居然比他还张狂。

“你！”刑天这下可被伤得不轻，自己居然被一只猫鄙视了。

“好了！”含坼地着实被这两个家伙弄得有些忍俊不禁，“牧原这是进入顿悟了！”

“顿悟！”刑天一惊。

顿悟源于佛教用语，是六祖惠能提倡的“明心见性”法门，是相对于渐悟法门而说的。宋朝曾敏行在《独醒杂志》卷二有写道：“（黄山谷）绍圣中，谪居涪陵，始见《怀素自叙》于石扬休家。因借之以归，摹临累日，几废寝食。自此顿悟草法，下笔飞动。”有如此可见“顿悟”这一境界的好处到底又多大！

对于某一事物的认知和感悟大致上有四种境界——分别为领悟、觉悟、醒悟和顿悟。学而知之称之为领悟，幡然悔改称之为觉悟，迷而后觉称之为醒悟，而豁然开朗才能称之为顿悟。由此可见，顿悟的具有突发性、独特性、不稳定性和情绪性的特点，但正是源于此，才能大大提升参禅悟道的进度，做到“冰冻三尺，仅需一日之寒”！

“刑天，不用烦恼！”谈笑生安慰了一句，“格式塔派心理学家指出，人类解决问题的过程就是顿悟，所以顿悟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事情，要放平心态才好！”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顿悟又是参禅悟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呢？”

“因为大彻大悟往往是可求而不可得的！”易有道说，“只要积累够深，恰逢良机，顿悟就会纷至沓来，只是在顿悟中能够参悟多少，就完全靠个人的天赋了！”

听了易有道的话，众人又把视线看向牧原，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但牧原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虽然众人都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参透了什么，却不敢上去打扰。又小酌了半个小时，四老干脆起身离座，慢慢踱到院子里。为了以防万一，刑天把丹羽也抱了出来，这个吃货已经醉成一团烂泥了，小呼噜打得此起彼伏的，估计扔到山下都摔不醒。

“到底是谁教的啊！”刑天领着丹羽的脖子，一脸嫌弃地骂道，“本来就是个吃货，现在连酒瘾都染上了！”

“哈哈！”易有道抓过丹羽，亲昵地抱在怀里，“刑天，你可别小看了它，等它真的长大了，恐怕连你都敌不过，这可是敢跟四大神兽叫嚣的主啊！”

“行，那我就等着！”刑天不服气地说，“等它长大了，我非和它较量较量不可！”

“走，我们再走远一点！”含坼地挥了挥手，“刑天，你把青城剑法演练演练，让有道、无理和笑生给你指点指点！”

“好啊！”刑天一听就来了精神，兴冲冲地亮出虹鸣。

在微弱的灯光下，一把宝剑如同一条银龙，在空中上下翻飞，窜来窜去，朵朵剑花在刑天的身周绽放开来，森森杀气慢慢地波荡而去，带起呼呼的风声。

“众位师伯，你们看我练的怎么样？”刑天收起宝剑，脑门山现一些潮气。

“看来青城剑法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谈笑生点点头，“但我不懂剑法，只是从书法的角度来看，隐隐之间似乎有一丝滞纳！”

“滞纳？什么滞纳？”

“这个我可说不上来！”谈笑生摇了摇头，“你还是问这几位行家吧！”

“行有余而力不足！”玄无理摸了摸胡子，沉思了片刻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嗯，没错！”易有道也点了点头，“笑生的比喻非常恰当，形对意不对，神离韵散！”

“师伯，您看呢？”刑天把视线转向含坼地。

“来，把剑给我，我给你示范一下！”含坼地卷了卷袖口，伸手接过虹鸣。

持剑在手，含坼地并没有急于亮剑，他双眼微眯、脚步虚开，右手横剑于胸前，左手掐出一个剑诀，在虹鸣上轻轻划过，一声低鸣自剑身上发出，含坼地向前踏出一步，剑花在空中陡然绽放。

“啊！”刑天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一个“道”字在含坼地身前浮现，笔画苍穹有力，如龙游，如虎踞，如凤舞，如蛇盘，这个字停留了大约一秒钟就消失不见了，只有虹鸣的剑尖还在空中“嗡嗡”地抖动着。

那个“道”字居然是剑花的残影。

“呼！”含坼地吐出一口浊气，收回脚步，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阵，才渐渐平息下来，“老了，老了啊！”

“师伯，您可没老！”刑天兴奋地跑上去，“师伯，这招叫什么啊？教教我，教教我！”

“刑天，这不是什么剑招，就是书法而已！”含坼地掸了掸额头，“笑生说得没错，你过于看重架势和剑诀了，这些条条框框限制了你的发挥！你在青城一门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唯一欠缺的就是历练和突破，如果不能打破这些成规，你将终生止步于此！”

“师伯，我一直都在历练啊！”

“青城一派起始于青城丈人，历代功法和口诀中最为看重的是什么？”

“无为，也就是守无致虚。初步入手是守中致虚，第二步是了一化万，第三步是万化归一，一归虚无……”刑天答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居然也两眼发直，愣在了原地。

“唉，坼地，真是羡慕啊！”玄无理有些颓丧地说，“一日之内，贵派中居然有两子进入顿悟，想想我那几个劣徒，至今都没有一个有这般造化的！”

“是啊！”易有道也颇为感慨，“看来我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到丹心身上了，那个小妮子或许能有这么一颗玲珑心！”

“你这是气我嘛！”玄无理瞪了老朋友一眼，“你是有盼头了，可碧雪估计就没这个福分了！”

“哈哈，有道，无理，不要那么心急嘛，多给她们一点时间，相信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现在的年轻人可是比我们那一辈聪明太多了！”

“行啦，无论如何你们都还有人继承衣钵，我这个书袋子肯定是没人接了！”谈笑生自嘲了一句。

“哐当”一声，刑天手里的剑鞘落地，他又呆愣了片刻，才满脸喜色地跪拜在地，冲着含坼地叩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