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火车急速前进,白色的蒸汽在空中飘散。四周的景色缓慢而均速的后退,触目都是绿色的,生机盎然。五月的北方正是盛夏,绿草如茵。时局虽然不稳,短暂的平静倒是有的。
罗君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北方的景象和南方大有不同,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父亲病重家里只有婶婶在照顾,他迫不得已来北方寻亲。
罗家早些时候还不似如今这般落寞,虽然算不上什么有钱人家但养活他们一家人还是够的。近几年南方势力蠢蠢欲动,少不了什么战争。原先做了些茶叶的小本买卖还算有盈利,后来因为一次不小的变动出了差错,罗家也自此家道中落。罗父也因为动乱生了病,其实并不突然,他一直都有咳疾傍身,不过不像现在这么严重罢了。
罗君屹这么想着,出了神。一声清脆悠长的鸣笛声,火车缓缓靠站。随行的余庆提起行李叫了他一声。
说起余庆,是罗家的老伙计了。从小在罗家长大给罗家当仆役。说是仆役,但跟罗君屹从小长到大也是有兄弟情意的。不然也不会在罗家落寞的时候一直待在他身边。
这才回神冲余庆笑了笑道了句抱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爱出神。这么想着,在走向站台的时候又被绊了一下,好在余庆反应快迅速扶住了他。
“少爷有心事?”余庆一手提着行李一边开口询问着。
罗君屹只是摇了摇头,拍拍他的手。“许是因为第一次出远门罢了,不必担心我。”
在站台上略微停了片刻,余庆去问路了,留罗君屹在原处等他。不一会便听到不远处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瞧了过去,一队青灰色戎装侍卫快速又整齐地走了过来,背上荷枪实弹颇为威严,旅客纷纷避开,给其让路。
为首的人则是穿着便服,青呢长款风氅,深灰色的条纹西服。身量高大,面目尚好,唇边带着一丝客气又疏远的笑意。
看起来就不是寻常家室,罗君屹这么想着。北方最不缺的就是贵族子弟和军阀世家,各个有些脸面的都是大人物。不过这些与自己都无关,只是来寻亲罢了。最好别跟这些跟自己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有什么交集。
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罗君屹错后两步,那人连忙同罗君屹抱歉。他也点点头说没事,不小心的而已。他就是这么个人,性子温和不愿与人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但绝不是软弱无能。但他没看到的是,不远处那人冲他这方向看了几眼后又移开了视线。等罗君屹再次把视线转回时那人已经率领着人走了。
不过两三分钟余庆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少爷,我都问好了。出了车站怎么找辆黄包车往北走,去宁国路,舅老爷的茶庄就开在那。”
罗君屹见人说话都大喘气,把包裹里的水递给他。“辛苦了,休息一下吧我们这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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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吵嚷的街道也随着汽车的车鸣声渐渐安静。车停在一栋大楼的门口,大门上方的牌子上写着聚安堂几个大字。
说到聚安堂,这是北平最大的会馆。出入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亦或是都有。总之像一般的街民百姓是进不来的。
车一停在门口就有侍卫来拉开车门请人下车,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车站的那个为首的人。路经的人都毕恭毕敬的喊声陈少。
陈川,当今陈将军膝下唯一的儿子。从小就跟着陈父学习一些政治上的谋略,如今也小有成就。他生来的那种优越感让人无法不注视,毕竟他确实有傲的资本。
都说在这辈中就数陈川最优秀,但确实如此。他是陈父的骄傲也是督军府的骄傲。
一进大堂就知道聚安堂不似平常会馆,老式的佛罗伦萨吊灯,枝盏繁杂,琉璃却用珍宝代替。在后世这样奢华的吊灯还是有的,却没有最初的质朴与精心雕琢。
陈川命人守在一楼,自己只身往二楼隔间走。还未踏进隔间就听见隔间里两人的争吵声。
“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找人打伤了徐家的小少爷,被徐家找上门就会躲着让我父亲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也好意思说,就你天天拿着你爹的钱到处挥霍不是买些劳什子的珠宝首饰就是去清音阁包小白脸戏子唱戏。你还配说我?”
争吵的不是别人,一个是陈川的远房表弟杨逸泽,一个是陈川的妹妹陈若熙。
说起这两个人那确实故事不少。杨逸泽,陈川表弟。杨家与陈家在亲戚中关系算得上近,杨父一直在督军手下做事自然关系近些。不过他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仗着自己家背靠陈家这棵大树自然嚣张了些。若说起这杨逸泽跟陈川却是两个极端,杨逸泽成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找人为非作歹,看不惯谁直接找人打一通,打服了就罢了,事后也有陈家出面摆平闹剧,所以他才嚣张这些年。
陈若熙,陈川的妹妹。却不是亲妹妹,打小就被陈父捡回家当亲女儿养着。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后来被陈家捡回来罢了。有句话说飞上枝头变凤凰说的大概就是陈若熙了,她最烦别人背地说她是捡回来的孩子。主要有什么流言穿进她耳里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早些年她也不是这样,许是因为在这种酒醉金迷的环境下长大才逐渐变成如今的模样。平日里嚣张跋扈不给人留面子,在上流贵族的圈子里那些闺秀也都以她为首不敢不给面子。就算是捡回来的孩子那又怎样,陈家护着她没人敢说什么。
他们二人也是吵习惯了,从小到大杨逸泽和陈若熙就不对头。只要逮住机会总得损对方两句。
陈川也是习惯了,不见怪。推开门径直走进去,里面争吵的两人终于停下来了。
“哟,这不是我们陈少吗。我还以为你得下午才能到,没想到动作这么快。”杨逸泽依旧是一副玩味的语气。
“嗯,脱身的快自然就来的快。”陈川也不在意,脱下大衣放在一旁,从桌上拿起一个崭新的酒杯到了些酒。
陈若熙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陈川。“哥,你让我查的人,资料都在里面。”随后也拿起桌上的茶盏。“好歹也是少帅,哥哥你随那些百姓一同坐火车未免显得掉价,包个车也好啊。”
陈川接过纸袋并未打开,听了陈若熙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好不容易脱身,包车未免动作太大。不是远见之举。”
陈若熙无话可说,一旁的杨逸泽却又要笑话她几句。在二人还没吵起来的时候陈川突然开口,“明天,把文件上的人给我带到督军府,我要亲自见他。”
是正事,杨逸泽和陈若熙也不敢胡闹。点点头应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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