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这篇文章主要因为两段文字。
第一篇是我的学生子离在朋友圈发的。说到子离,我才教了她不到一年,她不算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个性突出,爱憎分明,眼神里总带着飘忽不定,和无趣的人说上几句话便大脑放空。
我不能解释她特别喜欢我的原因,也许是喜欢写字的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惺惺相惜。她不知从哪里看到了我的文章,便成了我忠心耿耿的小粉丝。慢慢的,她也开始密集的写些心情随笔,时不时发在朋友圈里,文笔很好,满满一腔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少女气。也难怪,15岁的她尚未揭开生活华丽的锦衣,除了考试多了点,父母凶了点,喜欢的人笨了点大抵也不会再遭遇什么难题。
直到前两天,她在朋友圈里郑重的写下:
其实我最害怕的不是什么魔鬼人心,而是善良的人瞬间残忍,温柔的人突然暴戾,微笑的人蓦然黯沉。最好的与最差的为伍,最爱的同最恨的交好,最熟悉的变成了最陌生。物是人非,旧人不覆,时过境迁~~~这些全部的全部都是最令我害怕的。所以,我请求上帝,以上的所有,千万千万不要让我遇见。
看着这条状态,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终于开始和这个龙蛇混杂的世界短兵相接了,仿佛来到峭壁断崖边,刚看上一眼,便惊慌得捂紧耳朵,尖叫着跑开。不敢与难以消化的人生命题正面激战,只好先哀求上苍下手轻一点。
不遇见便不会害怕了吗?受伤了就只能等待覆灭吗?你才15岁啊,你手里刚攥着滚滚红尘的入场券,从此风霜雨雪严寒酷暑,有山穷水尽便有峰回路转,有日暮途穷便有柳暗花明,没有人能一辈子只活在黑暗或阳光中。
我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思路和我心爱的学生交流,便又看到了朋友圈里转载的另一篇私文。有个女生,我们姑且叫她青青,成年后回忆起了暴戾的后母、多嘴的邻居,还有阴险的班主任,愤恨难消,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战斗檄文。她说那时候老师们对她都很不好。自习课班里很乱,班主任问责,她觉得很多人都在老师的暗示下指证了她。尽管后来被许多学生证实这根本是子虚乌有。
那段时间她痛苦得难以自持,她想过自杀,也想过杀人。她不再好好学习,不再相信任何人,她觉得自己每天都站在舞台的中央,锃明瓦亮的白炽灯日夜照耀着她。台下的观众个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等着看她跌倒,等着看她的笑话。
虽然最后爸爸和后母离了婚,学校也分批派了不同的老师来帮她疏解压力,放松心情,但效果都不太好,最后她放弃了中考,潦草的报了个技校。几年后到工厂做了最普通的工人。她写到因儿时阴影,她觉得必须要找到一个靠山,自己才不会再被人欺负,于是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嫁给了比她大了十多岁的车间主任,婚后夫妻不和,老公嗜赌贪杯,过的特别凄惨。
她把命运的打击都归结到遇人不淑,她觉得社会特别黑暗,人心特别险恶,沿途所遇之人无不是蛇蝎心肠,你推一把我推一把,终于让她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我该怎么理解这个悲剧呢?确实,比起那些温柔绵软的“善”,我们也在随时遭遇一些残忍冰冷的“恶”。我们会遇上出言不逊的路人、穷凶极恶的小偷,我们也会遇上背后造谣的闺蜜和轻浮不忠的老公。这个世界从来就不会按照我们的意愿运转,无论是害怕和丑恶交锋的子离,还是被丑恶追打了一生的青青,亦或是路人甲乙丙丁,如果我们只是惊慌、逃离、恐惧,那最后只剩下万劫不复,再堕轮回。
子离,你才十五岁,我想告诉你,三十几岁的我最害怕的不是善良的人瞬间残忍,温柔的人突然暴戾,微笑的人蓦然黯沉,我最害怕的是你一看到善良的人瞬间残忍就开始怀疑善良,一看到温柔的人突然暴戾就不再相信温柔,一看到微笑的人蓦然黯沉就吓得远离微笑。我欣赏的一位作家曾写道:真正怕的是你因为一次受挫就觉得关系比能力重要,一次被骗就觉得自保比爱心重要,一次分手就觉得房子比爱情重要。
是啊,人生不是这样的,我们既不能两眼一闭充耳不闻,也不能遇到挫折就急着调转方向,更不能像青青一样长期靠着咀嚼痛苦来制造新伤。
我们要做的不是避开寒冷和黑暗,而是咬紧牙关走向远方依稀的亮光。
也不是放大苦难,而是像个真正的勇士直面人生的真相,罗曼罗兰曾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有不少人都问我为什么爱写暖文?为什么呢?因为我想通过这些温暖让更多的人多爱这世界一点。我不希望大家提到婚姻就想到乏味无趣一地鸡毛,想到爱情就认为脆弱多变镜花水月。所以我特别留意人群中那些含情脉脉的对视,心如小鹿的牵手,转身还在的等待和相濡以沫的背影。比恨更伟大的是爱,比怀疑更难得的是相信,比逃避黑暗更重要的是创造光明。
我最害怕的是,我们不做半点努力,就摇着头,瞪着仇视的目光,对这个世界忿忿地说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