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从读书时期开始就已独自在外生活,走过散漫的洋紫荆花香的马路,穿过墨色浸染的看不清前方的石板路,仰望满天闪烁的细碎的星星,听人来人往匆忙的寂静。
每次经过母校,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十几年的光景,消磨了名字,连那些年里最认真最固执的坚持都被洗刷的一干二净。
公交车途经的地方熟悉而遥远,如今的我只是路人,就像从未来过,却又深情以付,颠簸的泥泞铺成了柏油路,旧日的士多店,树下乘凉的老人,桥边堆放满满贡品供奉的神明,成了一眼望去的空荡,干枯的河床在春日里显得伶仃凄凉,一路走到了马路尽头才找到一家小卖部,20年过去,壮实的老板鬓发亦染上了白霜,我还认识他,而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从外地来的陌生人那样的生疏客气。
满腔的热切无处安放,倒是显得傻气了些。
我有些惊喜家里的婶婶还记得我从前的事儿,假期时待在母亲处,待开学再回来,这样持续了约摸10年之久。
于是我有了无数份记忆,在这里,在那里,在哪里。躺在没有开发的山顶上晒太阳,赤着脚走在田间小路,夜深与表亲在房里用蚊香烧肚脐饼,半夜上厕所在微弱的灯光下为看到漱口杯里的一副假牙而胆战心惊睡不着觉,用手指抹上神台上的胭红画在熟睡的表弟的脸上,盯着三舅公蹲在长板凳上的双腿看,还有表叔结婚时被包裹的像蟹钳子的骨折的右手,差点被烟花烧着的奶奶的柴堆。
三舅公已去世好多年,再回去,午后的阳光刺痛着我的眼,零落破旧的房屋,大门上的锁头被磨得发亮,而木质的大门已稀稀落落好似随时都会散架般用细铁丝把木板固定在一起。二舅公躺在陈旧的竹篾躺椅上一动不动,若不是知道他在午睡,也会被这微弱的气息吓住。陈旧的躺椅随着老人的初醒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啊,你们来了啊。
舅公欢喜的欲起身欢迎,母亲笑着轻扶让老人家坐着就好,继而大声介绍我们。看到老人家都健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心中默念到,这样就很好。
将即离开时老人眼眶红了一圈,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任凭他用粗糙而温暖双手包裹着我的手,这样一双大手,像极了小时候父亲在冬日雨季里捧出一个用透明塑料袋包裹了几层的糯米鸡的那双被冻得通红的同样粗糙的双手。
我曾在日夜里思念这里的人儿,也在最早时逃离这片土地,胆怯的触碰,又惊恐的转身离开,如同流放者般带着怯意和战兢回到故土,然后笑着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