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终于上了呼吸机。一周了。
很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就算再不舍、再自私，也不要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走的没有尊严。不要她那么痛苦。
可是已经丧失功能的心肺让她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张着嘴喘息，无比痛苦，却也没法死去。至少，呼吸机能让她多睡个安稳觉。我们投降了，不然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活活憋死吗……
可是上了呼吸机之后呢？她没法吃喝，因为长时间张着嘴，舌头上积了一层的厚茧，鼻腔里都是黏液，脸被面罩勒得变形，身体不能完全吸收大量的输液因而四肢积液浮肿，手脚因循环不畅始终冰凉，全身上下都痛，前天因为长期断食导致消化系统受损以致开始大量便血，全身肌肉萎缩，加在一起估计也超不过六十斤了。……
怎么都是痛。
她太懂我，清醒的时候会勉力安慰道：“谁也替不了谁。”
2017年夏天为了提升姥姥的生活质量，我和妈妈坚持带她做了双侧白内障手术，为了方便手术和复查，她一直在我家住着；2017年8月我大动干戈地找房、搬家、粉刷、购置家具，终于折腾出一个可以四世同堂的宜居之所，正式把姥姥接到了一起。
好日子只过了一个月，2017年9月17日，刚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姥姥就进了医院---肺大泡破裂导致的气胸。做闭式引流后，五天后出院。到家当天就复发了，再次入院。
这次治疗时间很漫长，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直到12月6日再次出院。可没想到这次出院竟又是昙花一现，第一天姥姥还能坐在轮椅上和大家一起吃饭，第二天状态就不对，很快就第三次进了抢救室，到医院的时候血氧只有65%了。
这一次入院姥姥的指标逐渐稳定，但状态却越来越差，从开始能坐着吃饭到现在已经无法进食，从可以正常交流到现在不仅没力气说话而且神智不清意识模糊，我们再怎么乐观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姥姥已经生命垂危。
人生是注定孤独的旅程，送走祖辈、父辈，再告别我们的子孙，每个人都只能陪我们一段而已，幸运的话也许还有兄弟姐妹牵手同行，否则终究只能是一人踽踽独行而已。
我打算记录下可能是姥姥最后的这段时光，这不会是令人愉悦的文字，但这是真实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