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一块板砖的问候
文|菀柳青青
春节之后，恢复了正常上班。我依然每周六上午到书法培训班上课。
然而，出师不利，年后第一次回到课堂上来，我就收到一块板砖的诚挚问候。
早早地提前到了教室的我，准备好课堂用具，走出教室准备倒水喝，在门口时突然有一块板砖重重地贴在我的脸上。我被这突然的袭击吓懵了，那板砖也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几秒钟之后那紧贴着的板砖终于离开了我的脸，面前是一张紧张而愧疚的面孔。原来是刚进门的于老师，他手里举着板砖与我撞了个满怀。
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过年的，我接收到的最热烈的问候，居然来自一块板砖。”
于老师手里还拿着那块板砖，有些失措地连连道歉。
好在没有皮肉伤，没有挂彩，洗一下脸就可以了。
于老师其实和我一样，也是这里的学员，也和我一样同时在上硬笔书法课。大家之所以给他冠以老师的称呼，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培训机构的老师。于老师毕业之后就一直从事学科教育工作，几年前在市中心区创立了自己的培训机构，他一直对书法比较有兴趣，近期打算扩展项目，加入书法这一项，所以自己先来熟悉一下。
为了学习硬笔书法，于老师还在报班之前认真练习田楷几个月，所以算是有一定基础。在课堂上，他的问题总是最多，那位年轻的女老师有时候无法回答上来，渐渐的似乎对他有嫌弃之意。
给我们上毛笔课的是一位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师，我当初决定要报名，被是这位唐老师展示出的各种俊逸潇洒的字体吸引。年前最后一次上课的时候于老师向唐老师提问，觉得自己的臂力不稳，唐老师建议他可以试着吊块砖头练习书写。唐老师说，“我以前也有这样的问题，后来我吊着砖块练习了一段时间，手臂就很沉稳了。”
没想到因为这一句，于老师当真在家就开始吊砖头练习了，而且还将砖头带来学校。于老师用线将砖头绑好，另一头系在手臂上。提笔写字的时候，那砖头晃来晃去，看得在一旁的我心神不宁。
为了不再见到于老师手上的那块板砖，我得找一个更好的替代品，回家之后我想了个办法做了一个沙袋。我平常偶尔弄弄针线，材料还算比较齐全，唯一不好办就是沙子。我四处寻找，才终于找到一个建筑工地，踩好点，然后晚上悄悄地去偷了些沙子来。我安慰自己，这些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少一点也完全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
第一次做这个东西，颇费精力。为了让沙子不至于移动，我的做工必须精细，间隔几厘米就要用针线固定。拆拆缝缝好多次，终于算是有个样子了。两边有粘贴带，可以根据手臂调节松紧。做成后的样式，看起来有些单调，那黑色更是让我想起在医院里量血压时用来绑手臂的那个东西。于是我做了一个颜色比较鲜亮的封套，在上面简单地绣了一条鱼。
之所以选择鱼，是因为其他的一概不会。小的时候我经常给我家那只名叫妙妙的狸花猫做被子枕头之类的，为了吸引它的注意，我一般都会绣一条鱼，但是妙妙总是置之不理。我以为是自己的手艺不精，作品过于拙劣，于是勤学苦练，终于能将各种鱼绣得像模像样。然而，遗憾的是，这些让我引以为傲的作品仍然无法让高冷的妙妙提起兴致。
第二个周六去上课的时候，我直接将这个沙袋递给于老师。于老师手里还拿着那块让人心有余悸的板砖，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试试这个吧，这个受力很均匀，而且不会晃荡。”于老师睁大眼睛，喜不自胜，“这真是个不错的东西。你太聪明了。天啦，我该怎么感谢你？”
我指了指他手上的板砖，“只要不让这个东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就很满意了。”于老师赶紧将那块板砖放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于老师试了一下，果然佩戴方便，轻重合适。看着上面绣着的那条鱼，于老师疑惑地说，“为什么是一条鱼？难道是因为我姓于？”
纯粹是巧合，我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他，我是为了讨好一条猫，而对鱼情有独钟呢。
同来的几位年轻的学员看到了这个沙袋，表示很是神奇，纷纷要求我提供一个，“不能这么偏心嘛。”
我欲哭无泪，“这个沙子可不好弄，我可是在建筑工地偷来的，你们不会让我再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吧？”
我从众人坚定的眼神中知道，我还得继续做一次贼人。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再次潜入建筑工地，偷来了一些沙子。做贼免不了心虚，不远处铁皮房里漏出的灯光让我惶惶不安，提着一袋沙子回家的路上，偶然遇见几个行人，总觉得别人都用怪怪的眼神盯着我。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我废寝忘食，累得不行，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不过，我却因为这些沙袋，得到了大家赠送的各种礼物。有人送我文具，有人给我带来水果，居然还最让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送面膜的。那个小年轻有些腼腆，“我听我女朋友说这个不错，你可以试试。”
看来，这次做贼，还是蛮值得的嘛。
也是因为这个沙袋的原因，我才和这帮本来还不是太熟悉的学员们渐渐有了一些相互的了解。于老师的培训机构准备招兵买马，得知我之前做过英语培训，有高中英语教师资格证，询问我是否愿意加入，他表示可以提供我相应的培训。我确实有些心动，但是考虑到自己离开这个行业多年，对自己已经没有了信心，于是只得暂时推却。于老师很大度地说，“随时欢迎你。”
而被板砖拍过之后，我居然时来运转了。在于老师的培训机构向我伸出橄榄枝的当天，这个书法培训机构的负责人董老师也主动找到我，希望我考虑下留在这边做硬笔书法老师，这边也会提供前期的带薪培训。一天之内，两份工作主动摆在我面前，幸福来得有点突然。
董老师是70后的高个女人，神情气质就是标准的教师形象。对于董老师的提议，我深感意外。我也算是有一定的基础，而且课后也常常练习，参考其他专业书籍，进步比较快，不到一个月时间，同来学习的有些学员私下觉得我的字比老师好，而且作品也偶尔被其他学生或家长认为是教师作品。这让我内心有些小得意，但是说到教学，我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没有接受过系统专业的训练，我觉得自己可能无法胜任。
但是董老师告诉我，这个机构现在的硬笔书法项目是加盟的一个练字品牌，有独特的教学方法，这边的老师大多数都是没有基础的，在经过一两个月的集中培训之后就可以上岗。我的基础还可以，一个月是没有问题的。和董老师聊过几次之后，我觉得这个职位值得考虑一下，最重要的是，我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做这一行的。
很快我就向公司提出辞职，准备奔向新的工作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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