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柯梦北消失了整整是十个月之后,龚晓如还认为总有一天他会带上自己去看北极的光和北欧神秘的城堡。
我叫龚晓如,在N城念大学。步入这个城市一个普普通通的校园,看普普通通的校园里的风光。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无甚变化。直到自己遇见一个叫柯梦北的男孩,生活才起了点波澜和涟漪。
那天正是《全城热恋》上映的日子,校园里不知怎的也跟着沸腾了,忽然一下子多了好多情侣似的。这让我郁闷不已,安安静静的校园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所希望的,而安静的校园总是排斥那些热恋的情侣。可是在这部电影的声势中,校园里的情侣们也壮了声势,愈发变得肆无忌惮起来,接吻的接吻抚摸的抚摸,连夜幕降临时分也不罢休,继续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里上演着爱情的各自的故事。当然,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因为我不是一个打算在大学时候进入恋爱的人。
但是事实证明你之所以不想恋爱并不是你真的不想恋爱,而是因为你还没遇见一个让你心动到足以颠覆你以往所有观念的人,那个异性。而柯梦北的出现正好弥补了我爱情观的缺失,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了柯梦北,而且爱得无以逃离。柯梦北就像是一个童话里的王子救我于灰姑娘般的困境中,他看起来好有男子气概。我想只要他一出现就足以秒杀校园里所有的男人的眼睛和女人的嘴巴。
我们就是那样认识的,那一天我坐在操场上晒太阳。看完《全城热恋》的人们还意犹未尽地在校园里继续着爱情之梦,我感到浑身难受和内心无比的恶心。书里说,大学时代的爱情是走不到头的,而且分手了的爱情又如何能算是真的。我也继续着我的梦,和他们的梦像刀剑相向般难以调和。然后,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叫柯梦北的男孩已经坐在我的身旁看着发呆的我。而且还是那种忽而邪恶忽而温柔地笑着看我,我也奇怪地看着他。我们就那样对视着超过了半生一样的时光,他的脸庞真像童话里的王子,长长的头发,白色的衬衫,还有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柯梦北说他注意我很久了,说我是个特别的姑娘。我自认为我长得不赖,但是这和我打不打算恋爱没有直接关联。柯梦北说我简直是个梦中的小孩,在如此喧嚣的陷入热恋的校园里还能守身如玉,还能心无旁骛地躺着晒太阳,真是心如佛毡。我说,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啊,书本和爸爸都叫我要做个好孩子,我才不傻不拉几地找男朋友呢。但是柯梦北这个童话王子好像真能看穿我似的,难道他真的是从童话里来的,具备某种神力不成。我问他,叔叔你是从哪个王国的来的。然后童话王子顿时翻脸了,露出冷冷地邪恶的光,但是一瞬间就又恢复嬉皮笑脸。他不让我叫他叔叔,因为他不老。他说,他将要去旅行,去北极和北欧,而旅行不是一个叔叔那种年纪能干的事。他还给我描绘了那两个地理书里也不常提及的地方,总之是很美的。有什么美丽的极光,神秘的城堡。我听得入了迷,我问他怎么才能到达那里呢。他说,有脚就能到。我努着嘴别过头去鄙视他的回答,但是他还是慈祥地笑着说,你就不用和我一样用脚走的了,因为我有一双很有力的脚,可以背你去那里。我咯咯地笑,谁要你背呢!
尽管我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有种声音告诉我,如果柯梦北真的愿意背我去我一定会答应。从那以后,我还跟柯梦北在一起闲扯。别人都以为我们是情侣,可每次都被我否定。柯梦北也没有生气,其实他才不会生气呢。我也从未问过他爱不爱我,我不想知道。因为即使我有柯梦北陪我,我还是不想恋爱,和柯梦北一起也不想。对此,我想柯梦北是铁定知道的,因为我第一天就跟他说过,就是《全城热恋》公映的那天。柯梦北更多时候更像我的一个亲戚,新的亲戚。我会记得爸爸和书里的箴言,在大学恋爱的孩子一定会受伤害,我妈妈就是受过伤害的。现在,妈妈离开爸爸了,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原因,爸爸说妈妈骗了他但是他从未怪过她,只不过妈妈觉得有愧所以选择离开罢了。然后爸爸就很难过,爸爸把对妈妈的好全放到我这来了,所以爸爸对我好极了。我有时候真想念妈妈,但是妈妈毫无疑问成了我生命里那个不常出现的过客。
柯梦北于是就很自然地知道了我的故事,他这个叔叔太不老实了,有事没事总爱打听我心底的秘密,好吧,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没什么可以对柯梦北说的了。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少根筋,对于柯梦北我总是很放心地大胆地诉说,就像犯了罪的孩子对神父的倾诉,而我是不是就犯了拒绝恋爱的罪呢。那个该死的柯梦北说是的,弄得我好几天都在纠结我不恋爱的对错问题,最终我还是选择相信我是对的。因为我相信书本,相信爸爸,相信妈妈的离开不会无缘无故。柯梦北说我是个孤单的世界里只有爸爸的孩子,这个我承认,在那个岁月里,我想有爸爸疼我爱我还不够吗,至少爸爸永远不会骗我离开我。而这个眼前的童话王子就像叔叔一样,总算是长辈啊,所以我在大多数时候仍然相信他,除了他微微地表达对爸爸不满的时候。
柯梦北还在筹划着去北极和北欧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是哪一天才会实现的童话,但是我还是相信总有一天柯梦北会启程,并且会背着我用他那有力的双脚带我走。我的世界里突然童话般地多了些梦幻,我在想是不是童话代替了爱情在我的大学时光里放肆地笑。而导演这个童话的人就是柯梦北,我想起如果我跟着柯梦北去了北极和北欧,那爸爸怎么办呢,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爸爸的。我想象着爸爸会不会同意和我一起去那里,既然柯梦北把那里形容的美若天堂,那我要爸爸也和我去过天堂般的日子,多好。柯梦北听完我的想法并没有发表意见,我知道他在思考他的双脚根本承受不了两个人重量,这个叔叔真是幼稚,难道爸爸的双脚不坚实吗?如果柯梦北觉得累了,爸爸也可以背我啊。北极和北欧那么远,没有他们我想我根本就到不了那儿吧。
柯梦北还真是怪人,总是无缘无故地消失,而且除了我他几乎不和其他女生说话,这一点有时候让我倍感自豪。说实话柯梦北是无数想热恋的小女生梦想中的男孩,她们还怀疑我是不是有毛病,占着座位却不坐,我看到她们的眼睛红红的,一定是被柯梦北拒绝了。我也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正常,柯梦北确实是个不错的男孩儿,只是我真的不会动摇的。柯梦北在消失了几天之后又奇迹般地回来了,而且总是首先出现在我的身旁陪我晒太阳,在一群热恋的男孩女孩中间显得那么不协调。我想,那些女孩又要想杀我了,我才不理会她们呢。柯梦北爱不爱我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也害怕知道,因为我不想让爱情受伤害,伤害爱情里的男主角和女主角,至少我不希望成为那个悲剧的角色,也不想让柯梦北变换叔叔的身份。我这样是不是特别自私,如果柯梦北真的爱过我,那该怎么办呢,所以我宁可相信柯梦北只是想和特别的我做朋友而已。柯梦北其实精着呢,他肯定知道一切,知道我所有的想法,所以他会原谅我的,因为他是从童话里来的,不是吗?
每次柯梦北消失之后我都会觉得日子异常地无聊,柯梦北的身影是我的寂寞的垃圾袋,他不在的时候我只好在校园里到处扔垃圾,直到柯梦北再次出现。但是柯梦北出现的频率一点规律都没有,这让我很不开心。所以每次柯梦北的出现总能让我惊喜交加,我都想揍扁他的头发甩甩的脑袋,虽然他的脑袋还蛮帅的。柯梦北来找我激起了好多女生的不满,她们把我堵在墙角,责问我和柯梦北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说是朋友关系,你们想追就追好了,关我什么事。她们见问不出什么,只好放了我。我每次和柯梦北说起这个的时候他都一脸平静,我说,喂,叔叔同志,我在替你还风流债哎。说完柯梦北又是一阵阴暗和邪恶,继而哈哈大笑,说,那你做我女朋友不就好了么。哇,天哪,柯梦北终于对我说出这句话了。我惊讶地望着这个爱玩失踪的叔叔,说,叔叔,你太具童话色彩了,跟你在一起太不安全了,说不定哪天你就消失了,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子的呢。柯梦北还是露着童话般地笑容对我说,晓如,你是我唯一的尘世之恋。我好晕啊,原来叔叔也这样肉麻。
我没答应柯梦北做他女朋友,除了我不打算恋爱的计划之外,柯梦北的神秘也会让所有女孩子感到不安吧。尽管柯梦北真的像流川枫一样帅,一出现就让好多女孩子疯癫,但是我不愿意成为其中之一,那么傻那么花痴。不再有女生对我围追堵截了,据说是柯梦北教训过她们了。我说,叔叔你丫真是的,你这样真不知道要伤了多少美眉的心啊。还不都是为你,柯梦北居然这样回答我。我快要心脏爆炸了,为我什么啊,关我什么事啊,叔叔!柯梦北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说我不谈恋爱是因为不懂爱。我说,好吧,叔叔,我当然没你懂得多了,因为你是叔叔嘛,就像我爸爸一样博学。柯梦北一天到晚听我爸爸长爸爸短的就显示出那发冷光的脸,真吓人,不过在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很慈祥的。这一点我只好忍了,因为除了柯梦北我也几乎不和其他男生交往。
就在我觉得对柯梦北抱歉的时候,他又消失了。我有时候真想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神秘,因为每次他回来都对自己的去向只字不提,好奇怪的人。北极和北欧那么远,这几天按说也不够啊,再说,柯梦北,你的双脚足够有力了吗?我就这样躺在操场上晒太阳,把雪白的皮肤晒成了米色。柯梦北说,你不能再晒了,因为安徒生的笔下没有米色公主。我说我才不担心呢,我又不谈恋爱的,晒成米色更好。然后柯梦北就不再说话了,他陪我一起晒太阳,和我背着脑袋躺在青草上呼吸空气和梦想。当然,这肯定又要让那群没用的女生不爽了。因为我清楚地和柯梦北头挨着头,头发和着青草交织在阳光的微笑里,这让她们要疯了,呵呵,我才不管呢。
柯梦北最后一次郑重地问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是大二临近尾声的时候,我说不,然后柯梦北脸上的那道冷光就显得比平时要冷一百倍。拒绝别人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拒绝自己,我知道我们的心里都不好过,但是我无从选择,即便柯梦北越来越真诚和失望不堪的样子让我开始心疼。我不知道柯梦北为什么要我做他的女朋友,因为我不是什么花,虽然长得还可以,但是我脾气不好脑袋又怪,柯梦北是不是就喜欢怪小孩呢,就像他自己也很怪一样。我没有问他,我觉得对不起他。他的失望让我感到于心不忍,几乎在最后一次他问我的时候我就要投降了,但终于我还是没有答应他。我是不是很残忍呢,柯梦北,这个到现在为止大学里唯一和我玩在一起的男孩,我就这样一次次地选择拒绝。他会不会伤心,我可能再也无法知晓了。因为,柯梦北又一次消失了。
我在计算着以往柯梦北消失的最长的记录是17天,我在想17天后他一定还会出现吧。结果三天之后这个大男孩就再次和我坐在一起晒太阳了,我问他去哪了,他说,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我勒个去,想不到严肃的柯梦北也要玩这个。我没有说话,因为对于我来说,答应或者不答应是需要一个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思考的,每次都是这样,我需要想很多很多东西,我想柯梦北这回肯定不会知道我要想这么多吧,他一定觉得我又要拒绝他而且还在思考一个新的理由。我确实在思考,我的生命里只有爸爸一个男人,如果多出一个会怎样,两个男人要怎么相处,反正自己不能离开爸爸,爸爸是最爱自己的男人。直到太阳照在我身上的角度不知道偏移了多少度,我转过身子,却发现柯梦北不在我旁边了。好吧,柯梦北又消失了,只是这一次的情形是这样不同。我心里隐约地觉得不舒服,但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为柯梦北是那么地怪。
后来,包括后来的后来,柯梦北一直在消失着。我数着时间早就过了17天,难道这回那个叫柯梦北的怪叔叔要破纪录了吗?我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哈哈大笑,突然觉得自己是这样没心没肺,和柯梦北说的一样。我开始想念那个童话叔叔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我确信在我的脑海里有一个倍数n,这个n乘以17就是柯梦北消失的时间,终于后来我也不清楚这个n到底是几了,或者是我数学不好,当n变成十位数更多的时候我就不会计算了。大二早就过去了,大三也展开翅膀向大四飞去。我只知道我在念大几,其他的我不知道。就像我从来都不知道柯梦北的消失以及消失后做了什么,而柯梦北真的就永远消失了。学校给他的说法是休学处理,但是我知道学校也找不到他。我忽然怀疑我的幻觉是不是一直开启着,而柯梦北就是幻觉里的人。我错了吗?
爸爸还是一样地疼我,但是我莫名其妙地就发现,原来一个女孩的生命里必然要出现两个男人的,一个是亲情,一个是爱情。我突然就想要恋爱了,于是我又想起柯梦北。我在想,柯梦北你快回来吧,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了好不好。但是我除了在梦里再次看见那个躺在我旁边晒太阳的男孩之外,我真的找不到他了。柯梦北,你到底去了那里呢??
我只好想到可能柯梦北真的去了北极和北欧呢,那里有漂亮的极光和神秘的城堡,那里一直有他的梦呢。等到他寻找到他的梦,他就该回来了吧,而柯梦北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自己。我这样想着,从朝阳到夕阳,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老了,我等了多少个太阳转圈圈,却始终无法等到那个梦幻般的童话叔叔,哦,不,是童话哥哥。我第一次这样改口,我是不是真的后悔了,或者还是我真的老了。
时光这样匆匆消逝,一如柯梦北的消逝。我还记得那个许我后背要带我去北极和北欧的男孩,就在许多年后我仍然记得这个承诺。而柯梦北是不是忘记了呢,他在那里是不是过着天堂般潇洒的日子,早就忘记了我,或者还在埋怨着我的拒绝。好吧,柯梦北,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了。因为龚晓如马上就要谈恋爱了,你就是回来恐怕也赶不上了。对不起,柯梦北,原谅我的拒绝。祝你在那里过的幸福,好像我只会说这种话吧,再见,最后一次叫你一声童话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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