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亮和她的狗

我叫刘月亮,25岁的,独立自主的,自立自强的新一代女青年。好吧,无依无靠的单身狗一枚。我曾经养过一条很不纯的柯基,可后来他失踪了,最奇怪的是除我以外没人记得他,甚至不认为他存在过,还说是我摔坏了脑袋,犯了臆想症。最不幸的是,每个爱慕我的青年才俊在知道这件事后都觉得我该去看精神病医生。哼,这些凡夫俗子,不相信我的神奇故事,自然也是配不上本仙女的。可是,我总感觉,我的那只小柯基,他会回来的。

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

我永远忘不了那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在漆黑狭窄的小巷里,一群恶霸身下,我遇到了那个比夜色还黑的小煤球,一双浑圆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在看到善良的本女侠后闪出了一抹希望之光。本女侠站在恶霸身后,运起丹田之气,大呵一声:“放开那个煤球!冲我来!”

……

算了,吹不下去了。

那时,我刚上高中,学校有晚修,下学就已经很晚了。我一个人在路上踩着自行车,夜色如墨,灯光如豆,万籁俱寂中只有我饱经风霜的自行车在嘎吱嘎吱的响着。经过一个小巷子时,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穿破天际,打碎了寂静。是一只小奶狗的叫声,本以为是谁家的狗跑出,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没太在意,顿了一下便继续前进。谁想没走几步,那嗷嗷的惨叫就又一次响起,这次一声接着一声的,叫的撕心裂肺,这声音一下一下的砸在我心上,像是千万只虫在心尖儿上啃食,很是难受。无奈,只能循着声音返了回去。

来到发出声音的巷子口,小奶狗的叫声更加尖锐凄惨,还夹杂着小孩贱兮兮的坏笑,路口的灯光很暗,隐隐约约看到是几个十来岁的男孩围在那里,他们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的,在那光的闪着的地方,终于看到声音的来源,一只黑乎乎的,瘦弱的,可怜的毛球紧紧的贴着墙角,躲无可躲的缩成一团,大难临头的惊恐和绝望从瞪大的眼睛中漫出。在那一刹那,这个黑毛球激起了我作为一个少女内心深处的保护欲。

“干嘛呢!”

我停下车子朝那些孩子大吼一声,熊孩子们被吓了一跳,停下来转身看我,手里居然拿着手腕粗的木棍和用喷壶做的简易水枪。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大晚上的不回家想干嘛啊!”

“你是谁?敢管你小爷?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中间一个长的虎背熊腰领头的孩子试图用幼稚的方式恐吓我。借着他们手电筒的光我才看清他是楼下王叔的儿子,王叔是小区物业的经理,这样就敢说“你知道我爸是谁”了,这些小孩啊。

“我是谁?我是能让你爸揍你的人!臭小子!你还想不想混了!”

“哎呀!不好!是刘月亮!快走,快走!”

发现是我之后领头的孩子带着他的小喽啰们如鸟兽般匆匆散去。

“再让我看见你干坏事非跟你爸告状不可!”

“哼!死八婆!”

“嘿,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那群熊孩子走后,我打开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荧光走过去,黑毛球贴着墙角,抖的很厉害,他抬起头看着我,眼中的恐惧突然间转变为欣喜,哇哇叫着朝我扑来,大脑袋在我脚上鞋上死命的蹭着,泥水蹭了我一裤腿。如此亲昵,似乎见到的是失散多年的主人。大概是我的母爱光辉太闪耀了吧,让黑毛球都知道我是心地善良的姑娘,哈哈。

看他这幅样子,又已经那么晚了,夜里的风从胸膛穿过,着实透心凉,思量再三,我小心翼翼的抱起那只湿漉漉的黑毛球放在了车篮里。

不怕不怕,小姐姐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回到家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黑毛球洗了个澡,足足换了五盆水才发现黑毛球是只小花,不是小黑,真不知道他还经历了什么才会弄成这幅模样,好在没有受伤。洗干净后我忍痛翻出前几天屯的火腿肠,揉碎了和牛奶和在一起给他吃,看着他吧砸吧咋吃的很开心,突然感到了久违的安稳,是心里的安稳。洗干净的黑毛球变得很可爱,通身雪白,只有耳朵是橘色的,毛发柔软顺滑,黑毛球变成了小雪球,很是讨喜。唯一美中不足就腿有点太短了,可能他爸妈是柯基?

“小东西,你腿好短啊,叫你柯基好不好?”

毛球听到我的话惊的一个踉跄,就地摔倒,吃到嘴里的火腿都掉了出来,也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你能听懂我说话?不喜欢柯基啊,那叫小短?”

毛球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一脸的不敢置信。

“短短?”

完了,他好像要哭了。

“那叫小段吧!段誉的段,玉树临风的段誉!好不好?”

毛球已经呆了。

“就叫小段!嗯,好听。”

毛球一副认命的样子继续去吃他的火腿,我贪婪的抚摸着他柔顺的毛发,小段小段的叫着,很是满足。

已经是晚上十点,门开了。刘忠德回来了,嗯,是那个和我妈一起生下我的人,还带着一个喷了劣质香水,烫着俗气的大波浪的,不是我妈的女人。

我妈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刘忠德对我来说和提款机差不多,我并不想理他,尤其是他带了其他女人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回来我抱起小段准备回房间。

“月月!”他叫住了我。

“干嘛?”

“这是萧阿姨,爸爸的同事,今天一起在附近的餐厅陪客户,太晚了,就先在咱家住一晚,你不介意吧?”

也许是我对他越来越冷漠,他对我也越来越生疏。

“嗯。”

“月月,你好啊,可真是个好看的姑娘。这么晚来打扰,抱歉啊。”那个女人一脸的讨好,可惜我并不吃这一套。三更半夜跟着单身男同事回家的能是什么好人,哼。

“你们开心就好,我睡觉去了。”

“欸,月月,这狗是?”刘忠德终于注意到了我怀里的小段。

“我的,我照顾,不用你管。”

“都高中了,会影响你学习的……”

“不用你管!”我打断了他的闲操心,语气很生硬,转念一想我身上毕竟有他的血液,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还算平和的道了句晚安就回房间了。

马缇娜问里昂,人生总是如此,还是只有童年如此,里昂说,总是如此。(出自《这个杀手不太冷》)

好在,好在,我现在有了一只小段。小段头枕在我的棉拖鞋上,很快就香香的睡着了,他也是个可怜的小孩子啊。

小段小段,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你以后就有我了,我以后就有你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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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对我来说的人生两大难事,除了每天要面对刘忠德和他时不时带回来的妖艳贱货,还有一件就是上学了,我不喜欢我的老师,我的同学,以及学校。

呵,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

那些每天看我不顺眼,把“你个没娘养的疯女子”挂在嘴边的人,心胸宽广的小姐姐根本不屑理他们,要不是太无聊又没事可做,我才不去学校呢。为什么人在早上起床之后一定要去一个地方呢,不是学校就是公司,大概社会上的人都需要各司其职吧。我的梦想是离开这里,做个背包客,走遍山川大海,看尽所有的云起日落。哦对了,还要带着小段,这样旅途就不会太寂寞了。

可是后来,出现了一个人,他像一束温暖有力的阳光,刺破厚厚的云层,打在阴冷潮湿的我的身上。久违的温暖,还带着希望的气息,虽已是深秋,路上的花草却依旧葱郁,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秋雨总是过于缠绵悱恻,淅淅沥沥几天都不停,柜子里的毛衣也开始有若隐若现的霉味。就在这样的天气里,连修车的大叔都不愿意出来摆摊,我的小破车却很不争气的爆胎了,具体原因不详。然而比这更悲哀的是我唯一可以遮风避雨的伞,在不慎坠地后惨遭碾压,随着一辆嚣张的大众车呼啸而过后,它粉身碎骨,留下一脸愕然的我不知如何是好。

生活不会因为谁的悲哀停滞不前,缠绵的秋雨也不会因为我的悲哀而停止飘摇。我推着爆胎的车,走在秋雨里,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感汹涌而来,不由分说的把人击倒在地。

那个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拯救了我的世界,把我从宇宙边缘拉回。他撑着一把漂亮的深蓝色雨伞,款款而来,如天使般降临在我身边,头顶冰凉的雨水消失了,一张超级好看,超级温暖的微笑脸出现在我面前。原来能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真的存在。

“你是花雨小区的吧?我看见你好几次了,你对我没印象吗?”那张好看的脸还拥有好听的声音,有一点低沉,却很有质感,很像那个唱着理想三旬的陈鸿宇。

“没……有吧。”我醉在那样的声音里,神志不清,不能自已。

“下雨怎么不带伞呢,女孩子湿成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他眉头轻皱,声音里满是熟悉又陌生的温柔,似是故人归。

“伞……伞坏了,车也坏了。”

在这不可抵抗的温柔面前,坚强独立如我,竟也想依靠依靠,就此倒在温柔乡,再不起来。

“这样啊,比我还惨。哦,我是对门林兴苑的,反正顺路,一起走吧,我车也坏了,扔学校没骑。”

我怀疑那人真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不麻烦了,你先走吧,我没事。”

我的矜持和理智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麻烦不麻烦,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这样的温柔实在像巨大的漩涡,有着万夫难当的巨大引力。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走吧,再晚都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去。”

沦陷了。

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里只有父母离异和智斗恶毒后妈的狗血伦理剧,从来没想过还会出现这样的青春偶像剧。太美好了。太不真实了。

那个人叫秦陆千,是学美术的,就住在对面小区,还是一个学校的,这么久我居然都没发现有这样的帅哥在,真是不知道以前都在干嘛,哎,暴殄天物啊。

那天到了小区门口,他很慷慨的把伞扔给我,说他家就在门口,然后都不等我礼貌性的谦让一下就匆匆离开,消失在烟雨之中。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家里没人,小段饿的呜呜直叫,两个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真不知道是可怜自己饿了一晚上,还是可怜他这个浑身湿透的主人。

小段呐,我今天遇见一个光芒万丈的人,他和天使比起来就少了两个翅膀而已。他真的好暖好温柔,一直暖到人心窝里的那种。自从刘忠德带了其他女人回来,我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好想把这点稍纵即逝的温暖留住,好想好想。

吃饱喝足的小段趴在我脚边,时不时的蹭蹭我,有时候真会怀疑他是不是猫转来的。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人一狗,狗静静的听着我讲话,偶尔也抬起头看看我,他的眼睛很有灵气,亮晶晶水汪汪的,总感觉他想用这对大眼睛向我传递些什么,可惜我不懂,哎。

之前只知道秦陆千是美术生的,哪个班的,家住哪单元哪层都不知道,只好把他的伞小心翼翼的擦干净折好,每天都放在包里,等下次遇见他的时候归还。小段那个臭狗居然在我擦伞的时候离我远远的,鼻子里还时不时发出嫌弃的噗噗声,哼,一定是这几天的狗粮太好吃了。

(三)

说来也奇怪,阴郁了多日的天空自那日后就完全放晴了。深秋的树木换上了华装,映衬着万里无云的碧空,阳光不再似盛夏那般炙热,仍旧灿烂,却温柔了许多,洒在身上暖暖的,驱散了多日雨天的阴寒。

再次遇见秦陆千是在一个温暖的周末,太无聊就带着小段在外面遛弯。秦陆千穿了和那天一样的黑色外套,配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球鞋,走在阳光下,温暖,干净,美好。我早已在心里想象了一万次和他再见的场景,没想到小心脏还是在这一刻不争气的跳个不停。原来真的连呼吸都需要反复练习。

眼看着他就要走远,内心万分焦急,却还缺一点上前的勇气,在原地兜兜转转,犹豫不决,真是怂啊。但就在这个时候,小段撒开他的小短腿,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汪汪大叫着朝着秦陆千冲了过去,并在秦陆千闻声回头的一瞬间来了个段氏漂移加急刹车,可惜没刹住,直直的撞进旁边的花丛里。追过去的我和秦陆千对视两秒钟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小段扭着他的大屁屁从花丛里爬出。

“刘月亮?怎么是你啊,这……是你的狗?”秦陆千惊魂未定的问我。

“呵呵呵,呃……可能是我的吧。”此时此刻,非常的不想要小段那只臭狗。

“可能?”

“不不,是我的,是我的,前段时间路边捡的。”

“它这是怎么了?”

“他可能……看到你太激动了,一下没控制住。”

“啊?”秦陆千看看我,看看自己跑开的小段,一脸的不敢相信。

“ 嗯,就是这样,看到你激动了,真不好意思啊。”

“哈哈,没事,你的狗真有意思。”

“嘿嘿,还好还好”真想把这条有意思的狗拿去火锅,差点把正事忘了,“哦对了你的伞,那天,谢谢你啊。”

“没事,你这是要去哪吗?”

“没,遛狗,溜狗,嘿嘿。”

“这样啊,我们小区新修了一个花园,还不错,一起走走?”

逛花园?这不就是约会吗?天,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好啊。”

“走……哎呀!”

秦陆千后面的“吧”都没能说得出,就被不知道从哪突然冲出的小段拌倒在地,摔得还挺厉害的,而这臭狗撞了人却没有一点悔改之意,定了定脚继续往前冲去。

“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哪?真是太对不起了。”我慌慌张张的赶紧过去扶秦陆千起来。

“没事没事,”他刚刚站好,转头就看见又一只大黑狗狂奔而来,“哎,小心!”

原来小段这是遇上仇家了,敌我力量太过悬殊,顾不得那么多,我赶紧追过去,喊道:“小段小段!快过来!”

听到我声音的小段像是听到了神旨一般,绕了个大圈子,终于跑到我身后躲着。追过来的大黑狗看了看我,大概是觉得我太弱了,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摆出一副再不让开连我一起咬的架势。

秦陆千再一次像天使一样降临,不知道从哪拿来的空酒瓶,朝大黑狗狠狠的砸了过去,这畜牲吓得呜咽着往后一缩,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朝着我们龇牙,嗓子里呜呜的闷叫着。秦陆千见状,又弯腰准备捡东西砸,那大黑狗才无奈的离开,走时还不甘心的朝我们吼了几声。

“你还好吧,今天这狗……好像都不太正常。”浓浓的尴尬弥漫在我和秦陆千周围。

“谢谢你啊,看来今天不适合遛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也好烫,还是先撤为妙,“那个啥,我先回去了,下次见。”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我抱起小段逃命似的赶紧离开,回去一定要涮了这只臭狗!本来是浪漫的公园约会,就这样变成了大马路上斗恶狗,我内心的绝望程度已经无法计算。

一回到家,小段从我怀里跳下去,预感到什么一样一溜烟钻进自己的小狗窝缩着。我狠狠地把门摔上,怒火心中烧,抄起扫把冲狗窝吼到:“臭狗子!你给我出来!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放过你!”小段见我气势汹汹的逼近狗窝,疆域难保,又撒开他的小短腿,嗖的一下蹿出去,我顺势追上,绕着房间转了几圈,终于在沙发角落截住了小段,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的小段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一脸的求原谅。

“蹿什么蹿,蹿什么蹿!你以为你是小火箭啊!我的帅哥都被你蹿没了!我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说着,我扬起扫把就要揍他,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发生了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事。

“女侠饶命!我错了!”

一个凄惨的,稚嫩的,可爱的,还很好听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什么声音?是谁?”一时间我被这个声音怔住。

“大大大大概是我……吧。”那个声音颤颤巍巍的答道。

“谁?”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小段,“你?”

“嗯……好像……好像也没别人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说话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你能不能先把,先把扫把放下。” 小段眨巴着他的大眼睛,一副可怜样,“求你了。”

“看在你居然吓到说了话的份儿上,好吧,可是,怎么回事啊?”好奇心驱使我放下了扫把。

“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着急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会说话了。”

“你之前听得懂我说话?”

“不只是你哦,所有人说话我都能听懂,一直都听得懂。”

“哇塞,怪不得。”我揪起一脸得意的小段提到沙发上,“你多大了?不会是几百岁的狗妖吧。”

“你才几百岁呢,人家只是一岁的小宝宝而已。”

“噗,有你这样的宝宝吗。”

“哎呀,人家也很可爱的啦。”

说话间门外突然响起开锁的声音,是刘忠德回来了。虽然是周末,他也经常是早出晚归,很少这么早回来,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月亮爸月亮爸!你回来了!”小段那个臭狗,明知道我不喜欢那个男人,还当着我的面那么开心的冲上去,肯定是想炫耀一下他这会说话的新技能,切。

“小段乖,等下喂你好吃的哈。”刘忠德放下包,蹲下来抚摸着小段,脸上露出少有的慈爱。可是,他居然没有反应?难道……

小段也意识到这一点,狐疑的回头看了看我,又不甘心的继续吵着,“月亮爸月亮爸,什么好吃的啊?”

“好啦好啦,先一边去。”

刘忠德还是没什么反应,看来真的只有我能听到小段说话。

“月月啊,你这个狗可真粘人。要注意学习啊,养就养吧,不要在它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刘忠德又开始叨叨了。

说起来,我妈去世以后他就越来越像个妈,叨叨的功夫日益见长,只是最近关系紧张,大大减少了叨叨的频率。

“嗯。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我冷冷的应着。

“今天公司不太忙,早回来陪你吃个饭,快去收拾收拾,我们出去吃好的 。”

“不想去。”

“月月。”

“不,我吃泡面,找你的老情人去。”

“月月,今天是爸爸的生日,爸爸想和你在一起,就我们两个,没有萧阿姨。”

“……”

“月月,你萧阿姨她其实挺好的,爸爸年纪大了……”

“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好好,不说了,你快去收拾吧。”

(四)

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还在,家里也有一条狗,白色的,小小的,很乖很可爱,可是妈妈去世的那天他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突然失踪了。我和妈妈一直都很喜欢养狗,就像家里多了个爱闹腾的小孩,会多很多欢乐。狗一辈子就认一个主,而且只要你不抛弃他,他就会永远永远的陪着你,不管你给他吃的是小排骨还是小米粥,他都会一直一直的陪着你,就算主人不在了,狗也会一直记在心里的,因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主人啊。

不像人,哎。

那天之后没多久,还是周末,我还是在遛狗,又遇到了秦陆千,他还要请我吃饭,刚好那天形象还不错,假惺惺的推辞了一番就跟着去了。

秦陆千啊秦陆千,总是好看的那么不像话,总是一副天使的温柔模样。走在他身边感觉阳光好灿烂,街上的小花好好看,小段好可爱。

秦陆千穿衣风格虽简单干净,但也很有质感,一看就不是30块钱的淘宝爆款可以比的,家境应该是不错的,但是没想到他这第一次请我这个萍水相逢之人吃饭,居然去了一家我从来都是可望不可及的西餐厅。那家店叫猫客,店面不大,顶多容纳十个人吃饭,装修却很有格调。欧式复古的吊灯散发出柔和的黄色暖光,暗红色的皮质座椅和黑色木桌,还有贴满了老海报的灰色砖墙,整个氛围神秘而浪漫,连这里的员工都带了复古的西式贝雷帽。

然而这样一家特别的店,残忍的,礼貌的把小段挡在了门外,小段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跟我苦苦哀求着,不要一只狗孤零零的在外面呆着。男神毕竟是男神,第一次和男神吃饭,怎么可以不在这么棒的店呢,那就只能牺牲一条狗了,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最后我和小段以二十个小排骨成交,让他在外面乖乖等着。

灯光刚刚好,人也是对的人,面前刚端上来的蓝莓汁散发着红酒的迷人气息,黑椒牛排还在滋滋的响着,挑逗着舌上最敏感的味蕾。坐在我对面的人在灯光下美得不像话,多想,多想,此刻就把他收在囊中。

正陶醉之时,帅气可爱的服务员小哥哥慌慌张张的跑来,“小姐小姐,您刚刚栓外面的那只蠢狗,哦对不起,是那个可爱的小狗跑掉了!”

“谢谢,没事,他自己会回去的。”我以标准的微笑回应道,与帅哥共进晚餐的我哪里有心情去管那么多。

“真的没关系吗,这里可是商业街,车辆比较多,交通事故时有发生,您的狗在外面,出了事本店概不负责的,以防万一,您还是去看看吧。”

刚刚来的路上好像车挺多的,小段那个傻狗子又那么笨,走路从来不看车,我脑中突然闪过小段被撞的惨状,心里一抽,跟秦陆千道了声抱歉,抓起包就往外赶。牛排很好吃,秦陆千很迷人,可刘月亮不能没有小段。

想起那个救下小段的夜晚,那个瑟瑟发抖没有安全感,像极了我的小狗,陪伴了我这么多天的傻狗子,如果突然不在了,我的世界该会有怎样的冷寂,重归孤独的寂。

比之前更加可怕,更加难耐的,寒彻骨的孤寂。

我发疯似的在街上乱冲,一声一声的,用尽所有力气,以最大声音喊着小段。今天的路人都很不友好,一直撞我,一直在挡我的路,他们知不知道,我的小段丢了?他们知不知道,我没有小段该多孤独?他们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他们当然不知道啊,世界拥挤,只剩下我,又在一瞬间将我淹没。

可是当暮色下垂,还是没能看到小段扭着大屁屁蹦到我身边,我害怕了,胸口被堵,憋得生疼。

霓如虹,车如龙,你离开时忘了说再见,现在又忘了回来。

冷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依然像尖刀一样刮着皮肤,那么怕冷的小段不知道在哪。

“短腿小段!你在哪啊……小段……”

“月亮月亮!我在这我在这!你终于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循着声音找去,一个熟悉的桃心大屁屁被卡在公园的铁栅栏上。

“你怎么在这!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疯了!冻死老娘了!都这么晚了!再找不到你我怎么办啊!”

我有些歇斯底里,几乎崩溃,惹了一晚上的泪也决堤。

“月……月亮,我……我……我错了,以……以后……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月亮。”

大概我的歇斯底里吓到了小段,他声音一抖一抖的,委屈巴巴的跟我认错。

“月亮,我,我好饿,好冷啊,你先救我出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我不再说话,蹲下身子,用力的把栏杆往两边拉了拉,用手护着小段,一点一点的终于把他拖了出来。得救的小段猛得一跳钻到我怀里,死死的贴着我,用近乎沙哑的声音呜咽着,“月亮,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好怕啊。”

整颗心都化了。不知道是不是抱着小段的缘故,感觉没那么冷了。我顺了顺他的毛,傻狗子,我们回家吧。

把独立自主,自立自强当座右铭的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缴械投降,陷入温柔之地,难自知,难自拔。

(五)

刘忠德每天晚上十一点回家,他回家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看我。在客厅找不到我的时候就会去我房间看看,看我睡了还帮我盖盖被子。我曾一度把他这个举动看作是他的愧疚,也会因为不想和他说话,听到门响就迅速跑回房间装睡。可是后来又好几天都没见他来我房间,准确的说是没见过他,他向来早出晚归,肯定是又在忙什么业务,或者和他的妖艳贱货幽会,才会回来的晚吧。哼,不回来才好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周末溜狗的时候遇见秦陆千。这次遇见是在晚上,他还是明媚又美好,只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同样美好的人,一个美好的女孩。

他们站在路灯下,因为太冷嘴里冒着白气。女孩带着毛茸茸的,是我驾驭不了的那种,很可爱的毛线帽,两只手被秦陆千心疼护在胸口暖着。明明是大冷天,路灯的光却暖烘烘的打在他们笑的很幸福的脸上。

哼,大马路上拉拉扯扯,不知廉耻的女人。

我招呼了声小段,往反方向走去。小段在我前面跑跑,后面跑跑,吵着要去吃小排骨,刚好路过一个还没关门的包子铺,包子的香气从门缝飘出,我的胃和舌头便开始吵嚷要吃包子。进店买了两个肉包和一杯热豆浆,然后走出来,坐在了路边的长凳上。

“臭狗子,小排骨没有,肉包你要不要吃啊。”

“我可以只吃肉不吃包吗?”

“不可以。”

“好吧好吧,那就吃肉包将就一下吧。”

“将就啊,那不用吃了,我自己吃。”

“哎——别,不将就不将就。”

“肉包最好吃了,”我掰下一半包子给小段后,自己狠狠的咬了一口,“你说是不是?”

“月亮……”小段吃完包子靠在我脚边,居然还摆出了同情的表情,“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啊,我只是失恋了而已”本仙女可是乐之小仙女,怎么会不开心呢?但是真的好冷啊,我喝了口热豆浆暖身子,“啊,豆浆好烫,我都没恋呢,怎么会失恋啊。”

“月亮啊,电视上说失恋的女孩都需要一个肩膀”小段跳上长凳,把头枕在我腿上,“我没有肩膀,但我的背还是很舒服的,你靠一靠吧。”

“哈哈,你是不是傻啊。”看来不可以让狗子多看电视。

“哼,你才傻,我知道失恋是什么感觉,就是丢了小排骨的感觉嘛,那个男的就是月亮你的小排骨。”

“呦,你还挺厉害的嘛。”

“那是。月亮,我前几天把小排骨掉下水道了,我也可伤心可伤心了,但是我想到小排骨没了我还有月亮啊,月亮还会给我小排骨的,我就不伤心了。月亮你虽然丢了自己的小排骨,可你还有小段啊,小段是不会丢的,小段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真不敢相信狗子也能作心灵导师。

“月亮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的小段是这个冬天里最温暖的存在。

“哎?月亮你怎么哭了?”

“好了,傻狗子,我们回家。”

“月月月月月亮,我们,我们怕是回不去了。”小段的声音抖的很厉害,我往前看去,那天的大黑狗又来了,这次更加的气势汹汹,更加的凶神恶煞,一副要吃掉我们的样子。这是来报仇了呀,这气势,我也吓得往后退了退。

“我靠,这次没救兵了。”我故作镇定的用脚碰了碰小段,“小段准备好了没?”

“啊?什么?”小段已经吓懵了。

“往回家的方向。”

“什么呀什么呀!”吓懵的小段失去了思考能力,吓得快跳起来。

“跑啊!”

我把手里的豆浆包子朝大黑狗扔去,撒腿就跑,身后的大黑狗狂叫着,好像我们抢了它一年的小排骨一样。危机之中,小段的奔跑潜能被最大限度的激发,小短腿以难以想象的频率撒了起来,一溜烟就不见了狗影。可论跑我哪是那只恶犬的对手,很快就被追上了,不过机智如我立马就拐进了小巷子里,这里的巷子蛛网一般错综复杂,我就不信还甩不掉这傻大个。

可惜啊可惜,怎奈这是晚上,在我跑断腿绕了几条巷子后,终于暂时甩掉了大黑狗,停下来准备休息一下,往后退了退,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噼里啪啦一阵响,有东西砸下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倒在地上,一阵剧痛从膝盖传来,大黑狗恶狠狠的咆哮又在不远处响起,这次死定了,不知道小段那个臭狗子跑哪去了,哎,我怎么这么惨啊。

大黑狗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近了,我的死期将至,想起来逃跑却怎么也动不了。就在大黑狗即将扑向我的那一刻,我旁边紧闭的大门居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束手电筒光在我身上晃了晃,又照向了大黑狗,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哎呀了一声,之后又是铁器坠落的声音和大黑狗呜咽的声音。

好冷好冷,好想睡觉。是不是要死了。

迷迷糊糊的,我好像听到小段在叫我,还有一个男人的叫骂声,小段小段,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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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醒来之后,我已经在医院了,动了动手脚,还好还好,没死。转头看去,旁边的病床上居然睡着一个男人,这医院也太没节操了吧。不对,我定睛看了看,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熟悉呢?是刘忠德!我的天!他怎么躺在这里!他生病了?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刘忠德的妖艳贱货,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月!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有没有什么感觉不舒服?”那个女人见我醒来急吼吼的过来询问,假惺惺的,不就是想当我后妈吗?切,门儿都没有。

我摇摇头,示意她我没事。她做作地长舒一口气,又转身到旁边的病床,伏到刘忠德耳边,万分欣慰道,“忠德啊,月月她没事,你快醒来看看她啊。”

居然这么亲密,真不要脸!那可是我妈的男人!

“哎!”我实在看不下去,叫了一声。

“嗯?月月,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别靠那么近行吗?”我用微弱的气息反抗着,“他,怎么了?”

“忠德他……你爸爸……”还没怎么说,这女人居然还哭上了, “你爸爸他由于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哎,造成了心脏功能提前衰竭,这才刚做完手术一星期不到,他怕你着急,还特意让我不告诉你。”

“哦。”我努力地压制着风起云涌的内心,故作镇定的问她,“能治好吗?需要多少钱?”

“本来情况已经好转,可他听说你受了伤,一着急就……就……”这女人哭地梨花带雨,一副柔弱样,却是在控诉我的罪恶。

“就怎么?”

“就又昏了过去,医生说能不能好还得看后续的恢复,近期是不能受刺激了。好在公司念他劳苦功高,绩效卓越,负担了一大部分的费用。”女人擦了擦泪,定了定神,“月月啊,你爸爸他是真的很爱你啊,他在昏迷之前还一直说要见你,我求了好几次医生才同意把你们安排在一起。他才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啊,月月,你不能那么对他……”

“好了!”乘我虚弱着就教训起我来了,真给自己脸啊,你算哪块小饼干?

“我怎么来这的?我的狗呢?”回想了下之前的事,不知道小段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被两个男人送来的,他们说你被恶犬袭击了,还被钢管砸到,右腿的小腿骨有损伤,轻微脑震荡,也得恢复好一阵了。”

“我的狗呢?”

“你那个狗还真挺厉害的,送你来的男人有个是包子铺的,他说你的狗突然闯进店里,叼了客人的钱包就跑,追过去才发现你有难。虽然晚到一步,但也护主有功啊。现在在那个包子铺寄养着呢,你不用担心它。”

不愧是我的小段,这么机智勇猛,可惜就是腿短,要不然我就不用在这躺着了。

“嗯,一直都是你,照顾他的?”我朝刘忠德抬了抬头。

“啊,没事,应该的,你爸他一直以来孤身一人,在公司对我也照顾有加……”

“知道了,谢谢。”我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这个女人真是自恋的可以,我还是第一次见“没关系”说在“谢谢”前面的,刘忠德什么眼光啊。我说我要休息就让她先出去了,该问的事问完了,再也不想看见她那副样子。

失联多天的刘忠德居然生病了,原来他真的在忙工作,不是和这女人幽会,以前错怪他了。哎,纵使他对我妈有千般不忠,对我有万般不好,也毕竟是生养我的人,冷不丁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不说话,心里还怪难受的,我以为他出事我会很开心,觉得报应报应,终于应了。

妈,你的男人背叛了你,可你走了那么久,我还没能力替你照顾他。没有你,他大概真的很寂寞吧?妈,我是不是该理解他一下?

那天晚上,女人出去给刘忠德办理一些手续,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话,大都是一切控诉他变心,忙于工作和女色不关心我的怨言,现在想起来,其实那些话是有些小孩子撒娇的意味的。说着说着,他手指居然动了动,我便一声一声的叫着,可惜,他都再没有反应。

“爸,你快醒来吧,我妈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的。”

“爸爸,我才是你的亲人,你不可以为了外面的妖艳贱货就不要我。”

“爸爸,我知道你也很孤独,可是我会陪你的,你不要找别人好不好。”

“爸爸,我是你的月月,我还没长大,我需要你。”

“……”

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说那些,为什么又叫了他“爸爸”。

大概是夜色太撩人,寒月惹相思吧。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带着我逛街,妈妈跟爸爸撒娇要买手链,我跟爸爸吵着要吃雪糕,超人一样的爸爸说,好好好,都买都买,只要你们要,只要我买的起,都买都买。

我的爸爸,好爱我们。

其实,我也爱他。

第二天早上刘忠德就醒了,他看见我打了石膏躺在床上,竟然红了眼眶,责怪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了都不会照顾自己。想起小时候我稍微磕碰着一点他都心疼的不得了,又是呼呼又是擦药的,可现在,他自己都躺那里了,还说我。

“你还不是一样,那么大了都不会照顾自己,躺医院了吧。”

“月月对不起,爸爸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就是想给你多赚点钱,等哪天我不在了,你也不会过得太差。”

“哦。那你赶快休养好,继续给我赚钱吧,毕竟你还有一个情妇要养。”

“月月……”

“好了好了,以后你的事我不干涉,你想找谁就找吧,反正呢,我只有一个妈。”

“你放心,萧阿姨她会尊重你的,也会照顾你的……”

“打住!我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不反对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别想着我能对她有多少好脸,还是让她照顾你吧。毕竟我也不想照顾你。”

“好,谢谢你月月,爸爸都懂……”

“不好了月月!”大清早的那个女人急匆匆的提着一堆早餐冲进病房,“刚才包子铺的店家打来电话,说你的狗自己跑了出去,都一整天没见影了!”

“什么?小段!”

“你别着急,他经常去的地方有哪些,我去帮你找找。”

“不用!我要出院!我要小段!”

听到小段失踪了,我什么都没想就赶紧下床,没站稳,狠狠的摔在地上。女人过来把我扶起,无奈只好告诉了她几个地点帮我找小段。

小段小段,你怎么又丢了,还是在我行动不便的时候,再遇到大黑狗谁保护你啊?

(七)

在医院呆了半个月,腿好的差不多了我就回家了,刘忠德的情况也一天天好转起来,只是,小段还没有找到。

开始的几天的我难受的吃不下饭,后来刘忠德说,小段那么聪明,肯定会回来的,他回来了我却饿死了,岂不是很悲哀。我听着这话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于是便开始吃饭。那天是那个女人从医院把我送回去的。天空蓝得像高楼间的一汪泉水,万里无云,阳光温暖而热烈。小段最喜欢这样的天气,最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把他软绵绵的垫子拖到阳台,趴在上面舒舒服服的晒太阳,有时候还吆喝着让我给他拿些小排骨过去,嚣张的不得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有没有软绵绵的垫子和小排骨。

真正的离别都悄无声息,在很久之后一回头,发现身后空荡荡,才惊觉这离别并非梦一场。于是突如其来的难过把人整个都淹没掉,像是掉进深海,不再知晓水面上的世界,只是久久的沉浸在这巨大的难过中。

幸运的是,我从深海中逃脱。

找到小段的还是那个女人,据她自己说,是托了一些朋友,在动物救助站找到的。她还说,小段是在街上咬了人,有狂犬病的嫌疑,又没有主人去认领,差点被人打死,是一个动物救助站的人路过,才救下了他。

不管什么吧,小段能回来就好,那个女人找回了小段,暂且当她是个好女人吧。

小段回来的时候被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也不吵,一改往日的闹腾,看着怪心疼的。他腿上有伤,还裹着纱布,我小心翼翼的抱他出来,放在他软绵绵的垫子上,拿了牛奶和小排骨出来。他还是没什么精神,闻了闻小排骨就又趴好,半眯着眼睛,无精打采的,这些天他也真是受苦了。

安置好小段,跟那女人客套了一番后就把她送走了。我回到屋子里,小段摇摇晃晃的走到我身边,又“咚”的一声倒下,小脑袋靠着我的脚,我心疼的抱他起来,坐在沙发上,轻轻的顺着他的毛,又一次没忍住哭了出来。我说,“小段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小段,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月亮,”小段气息微弱,说话也有些费劲,“你别哭,我没事的。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可是,可是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月亮你能再原谅我一次吗?”

“你老实跟我说,你去干嘛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秦陆千……”

“啊?”

“秦陆千一边勾搭你,一边又和其他女孩不清不楚的,那天我看见他又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月亮,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他的外表蒙蔽了,你,你别想他了。”

“你去找他了?”

“嗯。”小段艰难的抬起头看了看我,估计是怕我骂他,见我没反应后又说,“我给你报仇去了,我把我屯的小排骨都拿出来了,找了小区里的其他狗,去找了秦陆千,本以为,本以为这么多狗,应该够他受的了,我们也在他身上咬了好几口的。可是后来,你猜怎么地,那只袭击我们的大黑狗又来了,居然还认识那个秦陆千,救他去了,呵呵,你说好笑不好笑,咳咳咳……”

“是……秦陆千……把……把你打成这样的?”我气得声音也开始发抖,“你是不是傻啊,比起什么秦陆千,小段你才是最重要的啊。”

“其实是那个大黑狗咬我的。”小段说着往我怀里缩了缩,“月亮,月亮,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可是,可是却又弄成这样。让你担心了,月亮,对不起。”

“傻狗子,你没事就好了,我不怪你。只是,只是很害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的日子里,我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小段,那个女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刘忠德,刘忠德还说等他好了就和那个女人结婚。哎,算了算了,由他们去吧,我有小段就好。毕竟比起刘忠德孤苦无依,孤独致死,我还是更愿意接纳一个帮我找回小段的女人,好像,她也并没有那么坏。

在成堆小排骨的伺候下,小段很快就好了起来,奇怪的是,我再也没有看见过秦陆千和那个大黑狗,本来还想找个说法的,既然这样的话,就算了吧,小段没事才是最重要的。然而那个嚣张的臭狗子居然还很不服气,吵吵着还要去揍人家。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看到他又生龙活虎的,我就很欣慰了。

(八)

那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刘忠德也出院了,而且还开始筹划他和那个萧姓女人的婚礼。刘忠德说,他们不会大操大办的,就小小的宴请一下最亲近的几个朋友就好了。我还是一脸的无所谓,能答应刘德忠和我妈以外的人结婚已经是本仙女最大的宽容了。

到是小段,在听说宴会上有很多小排骨以及其他好吃的以后,比那两结婚的人还要兴奋,每天举着他的小胖爪数日子,等着占排骨为王,成为小区里最土豪的狗,跟盼着过年的小孩是一个样的。

终于到了那天的时候,小段早早的就把我弄醒,叫我看他的领结帅不帅。刘忠德把自己穿戴整齐了,还不忘给小段打扮打扮,梳顺了他的毛,还带了一个酒红色的小领结,不过,确实挺好看的。

这些年刘忠德一直忙工作,每次看到他都是邋里邋遢的,脸上满满的疲惫,眼袋都拉了好长。今天这样穿一身西装,头发也梳得油光发亮,整个人神采奕奕,一下年轻了十岁,真不容易啊。

想起来刘忠德本就是个很精致的人,生活上一丝不苟,标准的处女座。每次出去他都把自己收拾的很精神,只是这几年越来越不在意这些,很久没见到他这个样子了啊。

“呦,这要结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穿得这么帅。”我发自内心的酸了他一句。

“月月,你不喜欢爸爸这样吗?”这个四十多快五十的人居然娇嗔起来,吓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喜欢顶什么用啊,你的小老婆喜欢才行啊。不过说好了,等我结婚的时候,你也得这么帅。”

“一定一定。月月的婚礼,爸爸怎么会含糊呢?”说完,这个老男人兴冲冲的跑回他房间,提了一件闪闪发光,坠了很多小亮珠的纱质白色及膝短裙出来。

“这是……婚纱?”我疑惑的看着那件美极了的裙子。

“什么婚纱啊,是给你的,你今天就穿这个去,喜不喜欢?”

“我靠,刘忠德你也太混蛋了吧!”口是心非的我一边乱叫,一边接过了裙子,“这裙子得好贵吧,为了你的婚礼才舍得给我买这么好的裙子,你你你,真是!”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爸爸什么时候舍不得给你花钱了?我每天赚钱……”

“好了好了,我先去试试裙子!”不等他说完我就抱着裙子跑回了房间。

还没有洗漱,头发只简单的扎了个丸子头,裙子很合适,而且很衬本仙女的气质,老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嘛。我开了房间门,假装自己是走红毯的公主,很淑女的走了出去。

“哎,怎么样?可还满意?”

“好看好看,我闺女穿什么都好看。就是……”

“就是什么?”

“把粉色的棉拖鞋换了就更好了。”

“哦。”我低头看了看我的粉拖鞋,收起了凝固在脸上的笑。小段在旁边居然也开心的嗷嗷应和着。

“走走走,赶紧看你的小老婆去!”

“那爸爸先走了,还得去招呼宾客,你收拾好赶快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刘德忠最后照了照镜子,就开门准备走了。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好像想到什么,就叫住了他,“爸爸,你要幸福。”

“嗯。”刘德忠怔了一下,“月月也要幸福。”

我看到他眼眶红了,也可能是看错了吧。

穿戴整齐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给小段套上新买的狗绳就出发了。小段一直在旁边吵吵嚷嚷的,嫌我太拖拉,生怕他的小排骨被人抢了去。

刚走出门没多久,听到有人喊小心,抬头看,一个种着万年青的大花盆直直的砸了下来,我吓得有点呆,就那么一秒钟左右的功夫,我感觉到小段撞了我一下,然后就没有知觉了。

“月亮,月亮,月亮……”

睡梦中,我听到一声一声的呼唤,极不情愿的抬起重重得眼皮,却发现自己在一片星空之中,四周除了星星什么都没有,虽然美得让人窒息,可这……太科幻了吧?我在做梦?

“月亮,看后面。”那个呼唤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生得很好看的小男孩,顶着的蘑菇头还是橘色的,穿着一身白色的小礼服,可爱的不得了。

“小朋友,你是谁啊?是你一直在叫我吗?”

“月亮,是我,小段。”对面的小孩一脸正经,说他是小段。

“啊?小段,你怎么又变成人了?”我下巴都要被惊掉了。

“呃……我也不知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有话对你说。”

“突然这么正经,好不习惯啊,你说。”

“月亮,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养的一条小白狗?那个就是我,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不小心掉进一个水沟里,醒来就发现自己变了样子,成了一只小奶狗,还被那家主人扔了出去。我一条狗在街上晃荡了很久很久,后来遇到那群小孩,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可是你突然出现了。

“月亮你总说秦陆千那个混蛋是你的天使,可你知道吗,你自己就是天使啊,你是我的天使。你都不知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有多帅,简直闪瞎狗眼啊。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我有救了,我不会死了,开心到飞起啊。月亮,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

“月亮,我们生活在一起后,我总是在惹麻烦,给你添乱,可是月亮你一点都不嫌弃我,还每天都给我吃小排骨,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吃的是你亲手做的小排骨,那才是最最最最好吃的小排骨。”

“可是月亮,你是最好的月亮,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只是每次都弄巧成拙,办了坏事。我知道你每次都很生气,其实没能帮到你我也很伤心的。”

“呐,这次不同了,我救下了最爱我的月亮,我终于做成了一件事,月亮,我是不是很厉害?”

小段说着说着,眼睛变得亮起来,我的眼睛应该也亮起来了,但,是因为抑制不住的眼泪。

“小段……可是你……”

“嗯,我要走了,对不起。可是月亮,你别难过,我走了你也要快乐,你也要开心,不然我会不放心的。你看,上次我不见了,后来不是又出来了吗?这次也一样的,月亮这次你要认出我哦,我是你最可爱的小段。”

“你不要走,好不好?求你了小段。”似乎在梦里,只有眼泪,没有难过。

“月亮,”小段笑了笑,叫了我一声“你快过来,再摸摸我的头,说你爱我,快过来。”

我扑向小段,把他拥在怀里,摸摸他的头发,好舍不得啊。

“小段,你是最好的小段,是我最爱的小段。”

“等我回来哦。”小段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小段!”

(九)

后来星空和小段都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爸爸和他的女人,他们焦急着关切我的声音在耳畔环绕着。

意识逐渐清醒,之前发生过的事刷刷的在脑海中闪过,我突的坐了起来,把爸爸和那个女人吓了一跳。然而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爸,我的狗呢?”

“狗?什么狗啊。”刘忠德疑惑地看着我。

“小段啊,我在外面捡的那只,之前还丢了,是萧阿姨帮我找回来的。”

“月月,你怎么说上胡话了,哪有什么狗啊,你头疼不疼?”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疼不疼,那我怎么躺这的?你两结婚了没有?”

“哎呀,忠德啊,月月是不是摔坏脑子了啊,这可怎么办啊?”那个女人一下子瘫坐在床啊,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月月,我和你萧阿姨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啊,你在小区被落下的花盆砸晕了,已经在这里躺三天了,月月你这个样子爸爸不放心,还是再让医生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睡懵了,我记得,都记得。”

“哦,那没事就好,你快躺好,再休息一下。”

“嗯嗯。”

我的生活还是一样继续,像以前一样,又不太像,比起以前的迷惘,心里多了几分期许。有时候我会觉得小段只是我的一个梦,但是梦,怎么会那么真实呢?那些嬉笑怒骂,那些记忆,那么那么的真实的。

我相信,我的小段一定会回来的,可能他就在某处等我。

比如,下一个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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