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光荣与梦想》

初看标题,总回忆起曼切斯特的《光荣与梦想》,以为又是一部架构出宏大史诗背景的小说,后来发现作者其实是聚焦到一些小人物上,加之以奥运选手的身份切入视角,很容易有代入感。

但如果以和平、光荣与梦想为期望行文,却真的只是励志、理想化的结局的话,很难让我产生“好文”的感觉。正是因为冰冷、理性的结局更接近现实与人性的必然,才让我觉得这篇小说值得细细品味,甚至觉得可以拓展成长篇、甚至翻拍成电影。

个人的光荣

每个奥运健儿,无论过去如何辉煌,无论天赋如何出众,当放置于大环境中,面对自己无力掌控的形势、强权,终究是渺小的。

但强者的精神力,就在于“即使成事在天,也要争一个谋事在人的机会。”

美国入侵西亚共和国,但联合国提出用比尔盖茨设想的、以体育替战争的形式来决定两国命运,于是各个难民国的运动员螳臂当车般的,背负国家命运,站在了体育方面仍是强国的美国面前。

自私、麻木的枪王,心底仍有尊严与抗击压迫的底线,所以虽然提出为国而赛、要国家支付一百万的酬劳,但敌国入侵时,仍愿提枪上阵、而分文不取;

看似向现实妥协而玩世不恭的体操皇后,也不愿放弃最后的为荣誉而战的机会,以至于为了荣誉,挑战难度远高于自身实力的动作,但精神力注定拗不过现实,而摔断颈椎,梦断赛场;

主人公,长跑天赋惊人的小女孩,她也与另外的难民代表队的运动员一样,为自己,也为国家的利益,面对同样天赋过人、且有她不具备的科学训练+营养储备的美国选手,徒劳地做着螳臂当车的努力,最后力竭身死。

困兽之勇何尝不可敬呢?

只是可敬归可敬,感动归感动,总有努力的人会被辜负,才是真正的现实。西亚共和国不出意料地完败了,而且运动员一死一重伤,活着的运动员回国后,还要面对残酷的结局。

写成骗小孩的童话,刘慈欣就不是真正的大师了,正是写出命运的强大,和个人的悲壮,不失现实亦不失希望,故事才有长久的生命力。

当年看火影时,总觉得“努力与奋斗”的精神,不在主人公鸣人身上,而在配角小李身上。为了让鸣人能赢,甚至是创造奇迹地去赢,作者实际上给了他太多天赋(无论故意用多少犯傻的细节也无法掩盖的天赋),小李却真的是为了自己的短板,而玩命地去发挥自己的特长,所以鸣人胜利的后关于努力的嘴遁,连高中生作文里强掰的道理都不如,但小李面对强敌(尤其是对战我爱罗的那一回)后黯然失败的结果,却无比打动我心,也成了我看过的所有故事中,唯一让我落泪的情节。

原生家庭,成长环境,际遇中的关键人物,以及自己所处的社会和可用的社会资源,都足以对一个人的素质的形成带来巨大影响,而素质与后来的际遇的互动,又成了一个人的命运。

但也正是命运的强大而又不可知,让未来对无数强者充满了吸引力;也正是在命运的间隙,那不期而遇的、让无数强者竭力去争取的机遇,成就了历史的魅力,无论是大国的史诗还是个人的心路。

水滴石穿阴柔坚韧,长河东去大气阳刚,不同的际遇,不同的形式,但相同的是。强者不会放弃每一次争取更好的结果的机会,不管是暗暗努力步步为营,还是背水一战孤注一掷。

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和平的梦想

真正让全文境界上到一个层次的,是对这次竞赛背景的刻画、与结局的设计。

当胜败双方怀着和平后的发展希望,共赴西亚共和国时,他们发现西亚共和国并没有接受“体育输了决定战争也输了”的结局,体育不过是有点希望的权宜之计,对结局无益,终究要付诸战争。

像个人要竭尽全力地去争取更好的境遇,国家也只是像一个马拉松运动员一样,“竭力地跑到头”。用理念与情怀来实现和平,不过镜花水月,华而不实。

个人身上,梦想可以阳光、温情,社会的规则,却只能合理得冰冷、理性。

唯其现实与深刻,这篇对未来作出构想的小说,让我看出了与《三体》比肩的思想内核。

一点小想法

《三体》格局宏大,视觉效果的表现难度超越当前,如果要改编电影,《光荣与梦想》这一篇,虽然科幻元素极少,但我觉得,拍成电影,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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