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的数学老师,瘦瘦小小的,是学校唯一的音乐老师。这句话像是有语病,或者说逻辑有问题,要么就是写错字了。我是认认真真在写,就是有错别字也不会出现在主谓宾上,大不了定状补语在电脑识别时出错我没发现。所以,音乐老师也可以是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大概率难成音乐老师。
这位老师小小的身板,小小的脸,薄薄的嘴唇,这都不打紧,关键是她有双眼神凌厉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她,首先就是那双眼睛。我从三岁开始混迹于学校的角落,也就是那时候的某一天,我看到她给大孩子上音乐课,一边弹琴一边教唱。她的嗓音又细又高,大概是南方人的缘故,把la的音发成na音,和讲关中方言的老师有很大区别。上学后我曾偷偷学过她发音,觉得不一样的发音就是洋气,好听。音乐老师很严格,谁如果不张嘴,就会被大声点名,厉声批评。所以,连最爱捣乱的几个孩子都规规矩矩的。她尖细的嗓音搭配上冷厉的眼神,学生中没有几个人敢与她对视。
认识她时,大概三十多岁,说话利落。自从上三年级学了“尖酸”这个词后,比对周围人,发现可以用给她。再后来,上高中在书里看到“凌厉”这个词,觉得再恰当不过了。
八十年代的小学,一二年级班主任通常包班上课,上完语文上数学,上完数学上美术、音乐,老师仿佛是全能的。母亲是我一年级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除了语数,她还教我们画画、唱歌、跳舞。我现在一天上五节课,晚上把身体仍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升入三年级,美术、音乐两科便有了专职教师。谁知,开学第一天的数学课上,音乐老师脸上带着少有的微笑走进教室。我以为她跑错了,不止我,同学们面面相觑。
音乐课好歹是唱,有起伏,有情感,大家认真唱就好。数学课不一样,我们担心被突然提问,担心答错后被训斥和惩罚。有时觉得她像一个小火星,一个人惹怒她,全班都要挨骂。整个小学,最怕数学老师走进教室,第一句话就是“来,撕一张纸我们随堂测验。”那是小学生活的梦魇。通常没有做好准备的测验,老师认为是真实,我们大概也是盲目的担心。记忆中刚学完小数除法,她便在当堂来了一次随堂考试,成绩肯定不尽人意。十道题,全班没有100分,连她最得意的两个数学尖子也错了两道。她铁青着脸,大发脾气,把全班同学赶到教室后边受罚。规则是一道错题两个巴掌,两道四个巴掌,以此类推。大家拿着自己的卷子,站在老师的右边,打完的站左边,不论多少个巴掌绝不能哭,如果哭继续赏巴掌。我被赏了六个巴掌,捂着脸站在左边。旁边有个同学惨了,被赏了十八个巴掌,当时都抽蒙了,从我身边转了一圈又回到右边,被老师一把扯出来,啪啪又是两记耳光。
第二年,四年级终于换了数学老师,从此结束了我们提心吊胆的日子。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那种担惊受怕的恐惧心里,深深烙在心里。是否对我们造成伤害,我不清楚,现在讲出来觉着又好笑又心酸。我们没有资格埋怨老师,也就谈不上伤害了。
对了,老师的两个女儿都很优秀,应该说特别优秀。一个定居美丽国是一所大学的教授,一个在上海交大任教。这样想来,她真得是为我们好。我们班也算对得起老师了,有国家媒体的主编,有某市的副市长,有大学教授,当然也有农民,打工者,还有我这个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