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亞蕾女士是我看《見字如面》最喜歡的朗讀者。選擇的每一封信箋都經典動人。有蕭紅寫給弟弟的愛國情懷,也有張曉風寫給社會的關於教育的心。但今天我想說的,是我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的,她讀的蔡琴寫給媒體的一封信《讓他活在我的歌裏吧》。
歸亞蕾老師是蔡琴和楊德昌共同的好友,蔡琴曾在演唱會上與台下的她互動說,庭院深深曾經是您先唱的吶。相信對於藝術家來說,作品延續的人和傳遞下去的方式很重要。她們很有默契地,將庭院深深都用專業的態度演繹的如此經典。
我喜歡蔡琴是早些年的事,最喜歡她的《抉擇》、《張三的歌》和《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偶在深夜聽聽,真是能讓整個房間都靜謐纏綿起來。對她沒有太多瞭解,其實這樣最好,對於她的關注多為她呈現的作品而非個人生活。這種略有神秘卻親切的感覺,是我喜歡的。
所以當我聽到這封信,內心很震撼,也字字戳中我心,這是我一直一直嚮往的一種愛。愛的時候我滿心歡喜,離開的時候無悔初心。遭遇背叛,變心和拋棄,這一定是痛苦的,撕心裂肺的疼,我想起自己也曾有過這樣的心情。覺得天都是灰色的,覺得一切都沒有了意義。時常坐著發愣的時候眼淚就毫無徵兆的滑落。卻還是要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要堅強起來,要給他最大的祝福,要放手放的漂亮,要結束的優雅。但這背後的痛楚,怎麽說呢,我若有自己的孩子,是絕對不願讓她承受這般傷痛的。就這麽疼。
但是,愛是很奇妙的事。
對你不愛的人,你也難以有這樣的痛苦。就像你若不經歷這些,你不會知道自己可以愛的這麽深刻,而越是深刻,才會知道自己不枉此生。所有偏執,狼狽,難堪,還有那些回憶起來不美麗的記憶,不也正是自己曾經在愛裏用心過的證據嗎。
蔡琴,真是個有才華的歌者,她是讀過書的,是心中有力量和勇氣的人。我欽佩她對待所愛之人找到幸福之後瀟灑放手的大氣。成全,是愛裏最委屈的酸。很難,但一定是最漂亮的轉身。我覺得楊德昌被這樣的女人愛過,是幸運。他離開的時候是與他的最愛一起,他更是真幸福的。而蔡琴,雖愛的寂寞,也許回憶已是她內心最足夠的甜美。
試問自己,若我所愛的人,在我之後遇到他的真愛。我一定也會如此。因為我愛他,那麽他的幸福應該之與我自己的喜悅之上的。但我始終堅信,會有人深深地懂我和珍惜我。他會視我的真心如珍寶。他會陪伴和支持我成就更好的我自己,而我也定會回贈他以我全部的愛。
遇到惺惺相惜的人總太不容易,遇到不好好珍惜也是可惜,但人哪,總要走過一些錯的路,可能才會明白哪些東西其實最珍貴。而此刻的無法體會和領悟,我並不怨,那一定是沒有讀懂我的心,也一定是不夠在乎我罷了。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在乎一個人,更多一些又如何?我不喜歡在感情裏面斤斤計較面子和爭論地位的高低。重點根本不應該放在這裏。我們都愛過不愛自己的人。承認自己很愛他不是輸了,反而應該感謝他曾給過我這樣的一場心碎。
不經歷那些獨自走過的黑暗,遇到光明的時刻便不會覺察陽光的溫暖。是的,我愛過你,所以你不愛我了,我願意讓你走。
我也祝福你,希望你可以一直與你所愛的人在一起,感受到最有价值的真愛。
《让他活在我的歌里吧》
蔡琴写给媒体
2007年7月2日
2007年7月1日,星期天。电视播了一整天,我也看了一整天。杨德昌就这么走了。。。
电话录音机里数不清的媒体留言,都希望我回电。这个时候叫我说什么呢,说什么也说不清楚我的五味杂陈。就算说清楚,又为什么呢?而所有人却急着要一篇“前妻的反應”!!
從一天最初的簡短快訊,經過中間不斷地增加數據,周邊訪問,調畫面,到一天的結束。我的名字一直連著他的逝世消息。
回想當初,從我確知彭鎧立和他的戀情,到決定當機立斷成全他們,再到辦完離婚手續,直到今天他去世,我的每一階段似乎都得攤在鏡頭下。而今天,我怎麼告訴外頭,我都還來不及感受呢?
直到一天將盡,從電視上,我已看過他那被重複又重複的身影后,一陣強烈而尖銳的刺痛,才刺醒了我的感覺!那些深埋在我心底,長久不願再去回想的曾經對他的記憶,突然襲上來。我脫口輕喊出一句:楊德昌,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呢?!
跪在聖經前,我為他的靈魂急求,求主以神自己的名領導他走正義,讓他行過死神的幽谷也不怕遭害。我感謝主在他生命結束前,是與他的最愛在一起;我抬起不停湧上淚水的眼睛,堅定地告訴上帝:我可以站起來!
我深深的感謝上帝,讓我與他轟轟烈烈的愛過……
我安靜的、肯定的用手撫摸著夾在聖經中的小十字架;閉上眼,再感受一次這曾經的愛情,一次比一次平靜、勇敢。
細數他一生共完成了八部電影,在我們生命聯集的十年中,我竟見證了一半…
作為一個曾經的伴侶,我們一起年輕過、奮鬥過。作為一個女人,他給我的寂寞多過甜蜜。作為一個觀眾,我們痛失了一個銳利的記錄者。
時間會給他所有的作品一個公道,他的付出不會寂寞!
至於我們所有過往的點滴,我自己品嘗,就當作我活著時永遠的秘密,隨著他的逝去,與世長辭。
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