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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继续阅读乔丽华的作品《我也是鲁迅的遗物:朱安传》。
昨天我们读到了朱安与鲁迅签订婚约的缘起,以及这一过程中的意外与波折。
无论如何,两个人最终还是要履行订下的婚约。
那么结婚当天,又是怎样一种情形呢?
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被骗回国完婚
当时的绍兴有“养女不过二十六”的规矩,而朱安已经28岁了,岁月对于她而言,是尤其经不起等待的。
处于那个时代里,朱安和绝大多数女子一样,从小被缠住,一双三寸金莲,在当时是女性美的象征。
起初,鲁迅刚去日本留学时,曾写信回来,让安姑娘另嫁他人。
但这怎么可能呢?
鲁瑞让族中长辈写信劝说大先生,在信中强调,这桩婚事是她求亲求来的,不能悔婚,否则对两家名誉都不好,朱家女儿更是嫁不出去。
出国留学的鲁迅眼界开阔,思想上追求进步。
他见婚事已成定局,不愿母亲为难,出于让步,同时大概也希望尽可能缩短自己与未来妻子之间的差距,提出了让安姑娘放足、进学堂的要求。
可是,这要求被朱家拒绝了。
鲁迅迟迟不回国,两家长辈为此都焦急。
实在迫不得已,鲁瑞一边托人打电报,谎称自己病危,让大儿子速回,一边着手修葺房屋,为婚事做起准备。
遭遇催婚的鲁迅,就这样被骗回国。
很多年过去,他的堂叔周冠五回忆说:
后来把这情况又告诉鲁迅,结果鲁迅回信很干脆,一口答应了,说几时结婚几时到,于是定局结婚。
定了日子,鲁迅果然从日本回国,母亲很诧异,又是高兴又是怀疑……
鲁老太太感到诧异和怀疑,大概是没想到儿子竟然表现得如此顺从。
而他之所以如此顺从,是因为他只把这桩婚姻当做任务,一项母亲和社会交给他的任务。
既然早晚都得履行,又何必违抗?
作为鲁迅学生兼好友的孙伏园,或许更能读懂他的屈服:
“鲁迅先生一生对事奋斗勇猛,待人则非常厚道。他始终不忍对自己最亲切的人予以残酷的待遇,所以他屈服了。”
那时候,鲁迅常对身边的朋友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什么叫爱。”
婚姻是可以无爱的,只是不会幸福罢了。
装大脚的新娘
1906年农历六月初六,朱安与鲁迅在周家台门举行婚礼。
朱安等了七年,终于等来这一天。
那个时候,她内心涌动着怎样一种情绪,是尘埃落定的放心?还是憧憬未来的期盼?
世人已经不得而知,但或许早有长辈对她谆谆教诲:生为周家人,死为周家鬼。
在封建礼教沉疴痼疾的影响下,一旦踏入婚姻的围城,她便心甘情愿地被囚禁一生。
作为新郎官的鲁迅,至始至终没有违抗,对旧时婚礼的繁琐仪式一一照办。
很多年后回首往事时,他曾对友人说:
那时家里人因为听说我是新派人物,曾担心我可能不拜祖先,反对旧时的婚礼。
可我还是默默地按他们说的办了。
举行婚礼那天,按照绍兴习俗,新郎本来是要剪掉辫子的,但鲁迅到日本留学后就剪掉了辫子。
所以,他只能临时装上一根假辫子,拖在拿破仑帽那样的筒帽下面。
身上的服饰也是旧式——里面袍子,外面纱套,脚上靴子。
如此着装的鲁迅,在神堂恭候母亲为他安排的新娘。
花轿款款抬来,新娘从里面走出。
她全身着古装,上面红纱单衫,下面黑绸裙。
那天,身为新郎的鲁迅,身材比新娘高一点。新娘身材尤为矮小,倒也没有其它外貌上的缺点。
在场的亲友都有注意到,黑绸裙下,向前缓缓挪步的,是一双大脚。
这双大脚和新郎的辫子一样——都是装出来的。
鲁迅回国前写信回来,表示自己不喜欢旧时小脚女人,他并不以此拒绝母亲安排的婚事在,只是要求朱家女儿放脚,然后进学堂。
安家长辈思想古板,回信说,脚已经放不大,至于进学堂读书,更不愿意。
流年似水,鲁老太太依然能够追忆起大先生婚礼上的情景,有一个小小的闪失留给她深刻的印象:
“结婚那天,花轿进门,掀开轿帘,从轿里掉出来一只新娘的鞋子。
因为她脚小,娘家替她穿了一双较大的绣花鞋,脚小鞋大,人又矮小,坐在轿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鞋子就掉下来了……
当时,有些老人说这不吉利,我倒也不相信这些话,但愿这门亲事顺利。”
但愿的事,往往无法如愿。
在老一辈人看来,门户相当、容貌相当的两个人,是能够平平和和过日子的。
思想的偏狭与迷信,让他们将这桩婚事后来的不幸,归咎为婚礼上的坏兆头。
安静的新婚之夜
也许,鲁迅先生当时是否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他配合婚礼上的种种仪式,从拜堂一直到洞房,像木偶一样听命于旁人安排。
若干年后,他的堂叔周冠五依然能够清晰回忆起当日晚上的情形:
他和另外一个小伙子扶着新郎上楼,陈旧的楼梯,一阶一阶,铺着袋皮。
楼上有两间低矮的房子,用木板隔开,新房内家具不多,一张红漆木床,以及新娘的嫁妆。
被人扶着上楼、进洞房,鲁迅没有推辞。见了新娘,他也没有开口说话,脸色显得阴郁沉闷。
旁人也许不太明了,但这已经是鲁迅能够做到的最大的接纳与退让。
年少时开始在周家台门当佣工的王鹤照,历经岁月迁徙,年老后也依然记得当年情形。
那天,他是第一次看到东家的大少爷。
连他都知道,鲁迅专门从日本回来,就是为了与朱安完婚。
先后时间很短,他与鲁迅没有交流,对于做新郎的鲁迅穿着打扮也没留下印象,独独对一个细节记忆犹新:
婚礼当夜,鲁迅是在新房度过的。
第二夜就搬去书房,印花被的靛青把他的脸都染青了,看起来很不高兴。
脸被印花被的靛青染了色,是否是因为,他在深夜时分,埋首于被窝哭泣?
有亲友追诉,鲁老太太为关注新婚夫妇的动静,深夜会去新房隔壁偷听。
此策之下,她发现,儿子儿媳很少谈话,哪怕新婚燕尔,儿子依然看书,迟迟不上床睡觉。
两三天后,鲁迅就搬到母亲房间去了,另外安置一张床,晚上依旧看书。
对这桩婚事以及自己的妻子,鲁迅显然很失望。
周作人认为,这是因为朱安没有按照鲁迅的要求放足、读书:
“结婚以后,我大哥发现新娘子既不识字,也没有放足。
他以前写来的信,统统是白写,媒人又是谦婶,她们婆媳俩和我母亲都是极要好的,总认为媒妁之言靠不住,自己人总是靠得住的。
既然答应这样一个极起码的要求,也一定会去做的,而且也不难做到的,谁知会全盘落空呢?”
亲朋好友的解说,张三李四的猜想,或许最终都做不得数。
真正的想法,深藏当局者的心底。
可他从只言片语中,有意无意透露了灰色的心境:
“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今日共读《我也是鲁迅的遗物:朱安传》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朱安与鲁迅婚礼当天的情形。
鲁迅为完婚装了假辫子,朱安为嫁人装了大脚,两个人的洞房花烛夜也是不尽人意。
那么,他们之后的婚姻生活又将是怎样一种境况呢?
让我们期待明天的阅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