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何处寻?入职沐东风。
七、沐东风
元宵节了,清晨起来,东风煤矿微信群同仁的问候此起彼伏,情真意挚,暖意融融。转眼就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我想昔日的东风煤矿、仙人观映山红一定是漫山遍野,含苞欲放。
漫步街头,只觉得东风扑面而来,春意盎然,不由得又想起了四十三年前,那是 1978年的3月,也是这样的春天,也是元宵节刚过,我结束了三年多的知青生活,从农村走进厂矿,成为了一名煤矿工人。
那年春天,东风煤矿招收了两百多名新工人,接人的解放牌汽车集结在县城,来自各公社的下放知青,带着行李登上汽车车箱,挤站在一起,此刻又好像当年乘大卡车上山下乡插队的情景,只是没有锣鼓鞭炮声,没有夹道欢送的人群。那个年代,这种群体乘坐大卡车,人货混装出行的场面比比皆是。
那时候下乡的公路只是沙子铺就的公路,根本没有柏油路面,更谈不上水泥路,而且,通往矿区的公路一路上可以看到运煤的车辆来的来,去的去,川流不息,造成了很多坑坑洼洼的路面。
汽车离开县城,走过街道,穿过田野,路过村庄,越过山峦,一路颠簸,山上的野花已经竞相绽放,我坐在行李上心里七上八下,难以平静。成为了一名国营工人,实属来之不易,理应开心,可纠结的是都说挖煤是高危行业,家里没有几个人祝贺,出发时只是送了“两千万”给我:千万注意,千万小心!
大约走了三十多公里,车队来到丘陵起伏,四面环山的东风煤矿,大家纷纷下车。抬头望去,一两百号人中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其中不少都是同学。最引人注目的是还有几十个上海知青,个子高大,说着大家听不懂的上海话。
接下来的几天,是岗前培训,负责新工人培训的是矿人保科,科长朱金喜,是一位和善可亲的长辈,副科长邓明华年富力强,办事利索,工作雷厉风行,还有曾印根科长工作严谨,业务熟练,劳动人事工资政策十分精通。
尚灶炉先生是我们进东风矿最先结识的兄长,他是新工人培训的联络员,与人保科范春根一起,每天安排新工人的活动,带领大家接受入职教育。他个子高大,身材魁梧,皮肤白净,一张国字脸写满了风趣,一口闽南语有条有理,谈吐得体,举止优雅,文绉绉的,给我的印象很深。范春根则是一口南昌口音夹着普通话与大家沟通,也是常常与新工人一起,嘘寒问暖,释疑解惑。说实话,两位老兄一个幽默风趣,一个侃侃而谈,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新工人对煤矿的害怕心理。
我现在才知道,灶炉兄老家是丰城同田,自小随父母在福建长大,所以没有本地口音。1969年末进河西煤矿从事井下临时工工作,1971年转正,1974年赴萍乡煤校学习,1975年8月结业后来到了东风煤矿,年长我们十来岁,是我们的老大哥。
培训的日程安排非常紧凑,每天清晨要进行五公里跑步,之后人保科、政工科、生产科、安全科等领导轮番登场给新工人进行培训。
新环境,新工作,新领导,新同事,毕竟是国营企业,与我想象中的煤矿还真不一样,领导有水平,中层有能力,员工有素质。加上一下子增员两百来号知青,有上海的,有省城的,大多是县城的,整个矿区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培训结束前,每个人领了一套全新劳保用品,有工作服、矿帽、雨衣、高筒雨靴、毛巾、手套等。最后阶段,是全员下井实地观摩煤炭开采过程。
这一天,新工人来到东风井井口,只见井架耸立,绞车轰鸣,天轮飞转,一车一车的矿车装载着煤炭从百米井下提升到井口,然后由人工顺着铁轨高架桥推到煤场,车斗一侧煤炭倾泻而出,一派忙碌景象。我知道煤炭从掘进开采至井下提升上来有一条长长的流水生产线,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人工作业。
众人来到山后井口,戴上矿帽,领了矿灯,有序地进入井口。一步步的下行。这是一个通风斜井,从这里到井下要步行三百多个台阶。第一次下井,心情有点紧张,跟着大队伍一步一步逐级往下走,走走停停,一路上可以看见纵横交错的巷道,一不留神就可能误入歧途,头上还不时的有水滴在身上。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听到底下传来阵阵炮声,等炮声停止,大家又继续前行,工作面上,只看见堆满了刚才放炮炸开的煤炭,来来往往的运煤小工,背着拖箕把煤炭倒入电溜子传动带上,再由电溜子传动着煤炭进入煤仓,等待提升出井。巷道内,清理完毕散煤后,大工们则用坑木向纵深架棚,然后用电钻打炮眼,填雷管,准备第二轮放炮。
行走在巷道内,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清谁是谁,只看见矿灯闪闪,跟着领队,一会儿走上山,一会儿走下山,带队的领导提醒大家不能走铁轨,不要阻碍矿车行进,不能踩电溜子,不要并排前行,不要脱离队伍,不要进入封闭的巷道……,一会儿注意头顶,一会儿注意脚下,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出口处,向上一级一级走完三百多个台阶才回到了地面。
一趟来回,大家是气喘吁吁,累的不行,站在井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经历了井下的黑暗,突然看见亮光,形成强烈的反差,只觉得一下子还无法适应。在井下,我们只是走走看看,什么也没干,每个人脸上却满是煤尘,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下井。走完了这个流程,两百多名新工人就要各就各位,到分配的井口上班去。
照片:东风井一工区的部分新工人:肖明、徐金根、涂国瑞、周友平、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