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一个月以来坐立不安。办公室的同事看他闷闷不乐情绪不高，询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他勉强笑笑，没事儿。
同办公室的王哥刚做过肺部的微创手术，现在还在恢复期。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俩时，王哥问，冬子有病抓紧看，别耽误了。你看我，现在不挺好嘛！
冬子苦笑，王哥咱俩情况不一样。你真病了，我这个憋的。没法说。你知道貔貅不？只进不出。它一神兽，大家摆着供着它，说有它发财。哥，我不行啊，我肉胎俗物，吃五谷杂粮，光进不出，太难受呀！
王哥生病那会儿，办公室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也得病了，不约而同去医院拍片照相、胃镜肠镜一顿折腾，结果都很健康，大家才算消停。
冬子记得做胃肠镜检查时，需提前一天到医院开药、把相关的检查做一遍，如抽血心电图等。那天冬子早早来到医院。
冬子有糖尿病，饿着肚子，心想反正今天就是做些小检查，随便在小程序上，挂了一位患者相对较少、年轻医生的号，盘算着早点开完单子、早抽血、早吃上饭，以免低血糖眩晕。
候诊区叫号系统显示屏上其他诊室不间断滚动的姓名号码，自己挂号的五诊室却安静得很。冬子等得不耐烦，走到五诊室门口，室内有六七个人。
诊室的医生秃头锃亮，戴副肉色金属圆眼镜，脸很圆肉很厚。即使脸上有眼镜的加持，也不像医生，更像一名杀猪的。诊室内的六七个人，分别是男女两名患者及家属。
医生的面前的电脑屏幕下左侧放着最新款的大折叠屏手机，大夫眼睛盯着手机屏，左手在屏幕上滑动。室内两名患者来自周边城市。大夫说，你们应该做个肠道菌群检查。但我们院的机器不行，得去外面查。女的到华丽医院，男的到雄伟医院，知道不？要检查我给你们写个条，直接去，快。
男患者家属说，我们跟隋大夫联系过，先把院内的检查做完。女患者说，大夫我是来复查的。
冬子在心里骂了一句。没听说化验个大便还分男女、分男女医院。怪不得拿着新款的手机。看病不知道行不行，捞钱的事儿倒研究得门清。这样吃里扒外的医生，太给医院丢脸，怎么还能让他出门诊，丢人现眼。屠夫医生推荐给那两患者的是两家民营医院。
观察了一会儿，冬子开口问：医生，我有糖尿病，早上没吃饭。不看病，只想做个胃肠镜体检，你看能不能先把血常规给我开了？屠夫这时脸一板，语气严厉，没看见这么多人，到你号嘛，排队去，到时喊号。想先开，你前面还排着人呢？你去问问他们答应不！
冬子不是没看过病，市内在全国排名靠前的那两所大医院，遇到像冬子这种患者，医生一般会主动先给他们开化验单，让这类患者去做检查，把诊室让给真正需要看病的患者。
今天来的这所医院，虽说是省属，规模却只相当市级的专科医院，整个院区内在大兴土木。冬子无语，坐在候诊区继续等。
时间接近十一点，候诊区的人渐稀疏，五诊室的叫号显示早在十点半已停止。冬子再次来到诊室门口，光头医生坐在电脑桌前哼着歌刷着手机。冬子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其间光头医生抬头望了一眼门外，无动于衷。
此时已十一点一刻，再有一会儿医生护士将要吃午饭午休，有的检查就得等到下午。冬子觉得一股火直冲头顶，转身走到导诊台，冲坐在里面的护士和保安没好气地说，我投诉五诊室的医生，你们管不来找谁管。他半个小时没叫号，在里面玩手机，工作累休息一会儿，无可厚非。但他明显不是。
护士和保安未犹疑一丝，告诉冬子，你直接进诊室。不知道是不是冬子的声音大，惊动了光头大夫，五诊室呼叫冬子的声音响起。
单子开完，屠夫大夫，特意叮嘱冬子。心电图下午一点以后再做。冬子跑步抽完血，来到特检候诊区。候诊区零星几位患者。冬子的手还未抬离自动约号机，心电图诊室已经重复着呼叫冬子进去做检查。
冬子再次在心里骂那位接诊的光头医生，还真比不上一位合格的屠夫。无良大夫，为什么非要强调下午一点以后做心电图检查，这会儿心电图检查没人也不用排队。真堵心。
王哥的声音打断冬子的思绪，你开塞露用过了，国产的进口的通便药都吃了，西医不行，看看中医吧，调理调理，可能就好了。冬子觉得是个好主意。
网络时代，看病挂号越来越便捷。为了避免像上次看病那样引起的不愉快，冬子这次挂了省中医院的周六专家号。周六人少不用等，干什么都方便。
中医院的空气中，飘着好闻的药香，使人安静舒服。因为周六的缘故，国医堂的候诊区异常安静，没有候诊人群。
推开专家诊室的门，一位花白头发，鼻梁上同样架着肉色镜框的女医生坐在诊察桌后，紧挨着她身边，坐着同样戴眼镜的女学生。女学生的脸埋在电脑后面，女医生微笑着柔声细语，网上挂号的冬子，你是不是才来，刚才到外面叫了好几遍。坐吧！
冬子坐下，医生打量冬子，为什么来看中医？冬子答，西医的办法看不好。医生在桌子上的小枕头旁轻拍了两下。冬子迷惑地看着医生。医生又微微笑了，眼神和蔼，把手放垫枕上，我要号脉。医生，号哪只手啊？两只都号。
号过脉，医生说，你是气积不通。说吧，都有什么症状。冬子红着脸说，我便秘，憋得难受。那天我都抠出血了，也没排出来。
医生详细询问了冬子的既往史、现病史，吃什么药，做过啥检查。一边听一边在一张白色的A4纸上，工整记录着。当听到冬子说，糖尿病吃的降糖药。医生拿出手机，我得查一下，西药的副作用我记得不是很清，得看看。医生指给冬子看，你吃的药，其中副作用有便秘。个体对药物的反应不同，你可能对这方面敏感。
医生啊，我爸妈都有这个毛病，会不会遗传呢？等我老了，会不会越来越严重。吃啥药见效快？
医生被逗乐了，前几天一位八十几岁的老人，也是便秘，自己总胡乱吃药，现在状况西医治不了，中医也治不了。肠子功能彻底紊乱，不蠕动。没有办法。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开立竿见影的药，但治标不治本，你愿意吗？
女医生仍然微笑着，语气轻柔和缓，你得吃汤药，能不能吃？能吃，先给你开一周的，一天三次。说着把手里的A4纸顺手递给身边的学生。随即敲击键盘的声音响起、结束。
冬子没话找话地问，药吃完，还开不？还是星期六来？医生气积是什么意思？……小助理打断冬子的尬聊，你可以去交款取药了。接着告诉冬子交款的位置和取药的流程。冬子疑惑站起来，医生这就完了，我还以为有下一步呢？
医生被冬子逗得哈哈大笑，没下一步。你都检查过了，时间在允许范围内，没下一步，可以走了。冬子不敢相信，一周的药，一共才三百多元，病就看完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生病一般都去大医院，很少到中医院。这次中医院看病，冬子很舒服。医院整洁，专家和蔼可亲，心中不免感叹。
一周以后汤药喝完，冬子恢复正常，心情愉悦。周六又屁颠着去找医生继续开药调理。因为他发自内心相信这位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