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一本书上说做黄豆酱,就想起了以前家里也做酱的情景。十几岁的时候,生活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宽裕丰富,即使在冬天也有许多新鲜的果蔬可选,所以那时几乎家家都做黄豆酱。
做酱的时间一般选在夏季的六七月份,因为阳光充足,容易发酵也容易晾晒。做酱的材料十分简单:黄豆和馒头。煮黄豆是孩子们最为乐见的,当精心挑选的黄豆被煮得绵软时,黄豆特有的香气也在空气中散发开来。往往这时,大人会给小孩子一小把解解馋,零食匮乏的我们视如珍宝,一粒粒细嚼慢咽吃得香甜。
接下来要把煮好的黄豆捞出来沥干水,放在大簸箩里晾凉,和馒头混合。馒头要晒成干后搓碎,掺到熟黄豆里,搅拌均匀,团成大人拳头大小的团子,然后一个个被整齐地码在大簸箩里,盖上蒸馒头时用的屉布,移到阴凉处等着团子发霉长毛。黄豆团子发酵会发热,这时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能掀开屉布让它们着凉。
时间的特效可以在食物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当这些团子恢复了常温且被毛茸茸的白毛覆盖时,就要去掉屉布拿到阳光下暴晒。当团子被晒得没有了水分时就可以装入提前洗净晾干的咸菜坛子里,加凉开水、食盐调味了,还可以根据个人口味放入姜片辣椒。加水是豆瓣酱成功的关键,水多了酱会稀薄容易酿坏,水少了酱香得不到充分挥发。这是最能体现做酱人功力的时候了。
酿制黄豆酱最后的程序是密封好咸菜坛子,搬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晒着,耐心等待阳光的酝酿和馈赠。当酱香透过密封的坛子口越来越浓郁时,黄豆酱离揭晓最终成果也就不远了。
做黄豆酱是件奇妙的事,简单也复杂,不同的人能做出百般滋味,没有秘诀的秘方只镌刻在心里,全凭手感和经验,不能言传。成功或失败,在开封的那一刻定夺。毕竟关系着很长时间内饭桌上的吃食,忐忑的心情不亚于等待揭榜的学子。在食物并不丰盛的时代,人们对食物恭敬而珍惜。
我们家大伯父做得酱最好了——酱香浓厚,稀稠适中,豆瓣软而不碎。从酱开封那刻起,它就成了餐桌上的常客,蘸葱蘸菜或者单吃都很下饭,简单质朴,就像劳碌的家人度着的平静幸福的时光。有时还会把做得好的拿来送给亲近的人,不做礼只为了分享。这是朴实人家的简单心意。
后来,程序化批量生产的酱逐渐上市,味道稳定统一,人们慢慢地也就不自己做了。现在超市里的酱种类多,口味全,吃起来也许比自家做的好,但少了参与的雀跃和等待的煎熬,怎么也找不出年少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