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是光

  那日清晨,阳光格外清冽,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树叶,如金线般一缕缕垂悬下来,每一根都清晰可辨,静静落到我的脸上。我微微眯眼,感到那光芒在睫毛上跳舞,像细小的精灵轻盈跃动。伸手一握,光却倏然从指缝间溜走,掌中只留下暖意,如同刚刚触碰过刚刚苏醒的太阳。

  这样穿透枝叶的光线,常常也使我心头一震,蓦地想起你来了。你对我说话时,声音低而沉,仿佛蕴藏着某种力量,一字一句却总能稳稳当当地落进我心里。你常安静地坐在窗边,眼睛明亮,如同蓄满两泓清泉,专注地凝视着书页,眼神里流露着不倦的探求;有时,你又会轻轻抬头,凝望窗外飘浮的流云,目光像是已经穿透了云层,去到了更高远的地方。你微笑时,嘴角便如月牙一般弯起,温煦如初升的朝阳,又柔和如月亮的清辉。每每看见这微笑,我心头那层坚硬冰封的壳子便悄然裂开,暖流汩汩涌出,竟也生出了几许难以言说的光晕。

  那天午后,我坐在窗边读书,夕阳在书页上投下一片橘红的光影,字字句句仿佛都点染上了熔金般的温度。我无意间侧首,望见你依旧伏案疾书,身影被夕阳拉得颀长。霎那间,一道奇妙的光亮猝不及防刺入我的眼睛,我猛地闭眼再睁开,眼前仿佛只剩下你端坐的身影,镀着一层金边,如一幅被光芒托举起来的画。我心头微颤,惊觉你周身似乎散发出一种光芒——那光芒并非来自夕阳,却是由内而外透射而出,竟比窗外的日光更显明亮而持久。我于这光芒之中,第一次清晰地照见了自己——我的怯懦、浮躁与幽暗,在你的光下无处遁形,如尘埃般在光柱里飘浮,清晰可数。

  后来某个夜晚,我在灯下提笔,写下了一些零碎的句子。灯光映在纸面上,字迹显出些微光泽。窗外夜色浓重,树影婆娑,我的心中却像燃起了一盏小灯,照亮了纸页上每一个字。我放下笔,忽然觉察出自己身体里似乎也正生出一丝微光,开始无声地流淌出来。这光芒虽小,却温润而有力,在纸页上渐渐铺开,竟也试图去照亮那些尚在黑暗中的角落了。

  我这才彻悟,原来你便是光。光并非高悬于天顶的太阳,而是那些能穿透层层树隙,最终落在我们脸颊上的暖意;它更是那些悄然间将我们心底的暗影点燃成微亮的人。这光一旦被看见,便如种子落地生根,仿佛一种无声的召唤,让我们也渐渐学着点亮自己——生命的神奇,不正是在于当发现他人是光时,自己亦被点燃,也终将化作一缕萤火,投入人间那浩瀚的光之海洋吗?

  原来真正的光,并非外在赐予的永恒,而是被另一束光点燃后,从自己灵魂深处缓缓升腾的萤火——微弱却足以照亮脚下寸土,汇入人间不灭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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