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的小时候,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作为一名好学生,学校的教育,绝对让我相信,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所以,当有人告诉我,晚上不能照镜子,否则就会看到鬼的时候,我偏偏会在停电的夜晚,在幽幽的烛光底下,去照照镜子。当然,每回从镜子里看到的只是同一个我,不过看起来比白天漂亮一些罢了。
那是个没有电视很少电影的时代,也是个没有课外读物和课外辅导的时代。但对我这个农村小女孩来讲,也不是每个停电的夜晚都会呆在家里照镜子的。
更多的时候,会约了邻居家的小孩,跑到生产队的晒场,做各种游戏。如没有谁家家长来喊回家,大家绝不会散场。
如果天色尚明,女孩们会玩丢手绢,跳橡皮筋。要是有男孩加入,那就玩老鹰抓小鸡。一旦天色暗下来,男孩子们就会提议玩捉迷藏。
我是一个很好的藏者,常常可以让寻者找不到,然后让他们自动认输。
那一次,竟然把自己藏到睡着,也没人找到我。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深,小伙伴们各自散去,村里的小路上也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我妈估计是哄小弟睡觉,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喊我回家。
停了电的农村的夜晚,静而黑。记得那是一个秋夜,风吹到刚刚还是汗津津的身上,一阵寒意。
那时,我家在我们村的最尽头,再往北,便是大片的庄稼地,再往北,那就是大海了!
好在,天并没有特别的黑,那晚的星光足以让我看清回家的路。好在,我也不相信有鬼,那点胆量足以让我经过那一户人家的自留地。当然,脚步会快一点,心跳也会加速一点。
因为,我不怕鬼,但我怕死人。我们村没有山地,谁家死了人,就会把棺材放在自家屋前屋后的自留地里,也不下埋,只用草编围起来。
我要经过的那块地里,就摆着这么一个。围着的稻草已经有些散落,露出旧棺材的一角。在夏天的夜晚,我经常听到有虫儿在里面低叫。
快要经过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突然,就在不远处,一个特细长特细长的身影,顶着特大特大的圆脑袋,从我的右前方,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我的第一反应,这就是大人们口中的--大!头!鬼!
我吓得双腿一软几乎跌倒,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想喊却喊不出声。但求生的本能促使我疯了似地往家跑,鞋子掉了一只也浑然不知。
当我连滚带爬跌进家门的时候,一头撞进了我妈的怀里。原来我妈哄睡了小弟,正要出门寻我。我一把抱住妈妈的大腿,一边哭喊着,妈呀!大头鬼啊!大头鬼啊!
彼时,我妈正为我的贪玩晚归恼怒呢,一看我这副样子,抬起的那只巴掌重重落在了我的后脑勺上。一边还跟我爸说,这孩子中了邪了……
那时候的父母,可没有像现在这么疼孩子。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带着哭腔诉说着我所看到的大头鬼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是:别瞎说了,赶紧上床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那一晚,我虽然没有被吓成终身痴呆,但也足以让我一晚上恶梦连连。第二天,当我妈像往常一样叫醒我,催促着我洗脸梳辫吃饭上学的时候,我还惊魂未定呢!
再也不敢从那条路上走了,但我又必须从那条路上走。背上书包,低头上路。横了心要闭着眼从那里经过。
但好奇心又促使我想睁眼看看,看看昨晚那个大头鬼,到底还在不在!
当我屏住了呼吸,慢慢抬头,睁眼一看:
妈呀!所谓的“大头鬼”,吓得我半死的“大头鬼”,竟是立在人家自留地里的,一棵已经成熟,但还没有收割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