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片:老猫枕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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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毛骨悚然,竟是有些微微的颤抖,如何理智的人,也禁不住恐惧的本能。
此时,门外的简泽敲了敲门,说:“许小姐,时间差不多,该回了!”
屋内阴暗灰色,沈慕白红着眼,直盯着许言看,是吃人的眼神,如利齿,撕咬着许言的筋骨,要将她生吞活剥、吸髓喝血。
简泽的敲门声,似乎是隔着一层纱,听不真切,却也听得清楚。那种感觉,更类似于那一日,卓知非的匕首紧贴着她的颈动脉,车外的易慎行整装待发却又毫不知情,求救与自救的念头瞬间转了几转。许言应了一句,“好!”
沈慕白不语,似乎对许言不呼救的举动很满意,竟咧开嘴笑了笑。
许言却是不想如此僵持,简泽踹门进来的时候,她会被压垮在门板下吗?
“那些人,都在哪儿?”不曾找到过除了岳平之外的其他尸首,是用了怎么样的抛尸手段?若是弃之大海,对它们而言,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就在这里。”沈慕白说的轻松自然。
许言闻言,却是心里一紧,似乎真在房间里闻到了尸体腐臭的味道,他既然懂得在灵堂地下安置了冰块,难说这个房间里的某个角落里不会藏着间停尸房。许言不自主摸了摸手臂,抚平起立的鸡皮疙瘩。
“他们,取了血,剩下的便是药渣了,而药渣自然是扔到土里做肥料。”
“你……”
“为了救那个病秧子江灵墨,临海阁搜罗天下名药,却也帮了我大忙,要不然还真寻不到有什么草药可以让人即便是死了也能流血不止的。再之后,他们就没用了。我用了慕青切草药的铡刀,锋利、粗重,将他们四肢与头颅砍下,分做六块,再剁成小块,一一丟进化粪池里,与鸡屎牛粪等等共处,过些时日,就是上好的肥料了。你没见到,慕青的草药,长得最叶肥根茂?”沈慕青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毫无起伏,冷静的可怕。
杀人碎尸并不少见,甚至有些人还会将尸块蒸煮,一方面是毁掉尸体上的犯罪痕迹,一方面是为了满足变态心理。沈慕青这么做,固然是他缺失是非与道德的束缚,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将尸首制成肥料,以生物循环的方式进入草药,草药又以药汁的方式循环至患者身体里。
人肉包子的快感,大致如此。
“岳平呢?”
沈慕青眼神略有些恍惚,似乎是在回想,继而眼神转冷,“他,挖掉心头肉,原该再割上两千多刀,切成肉片喂狗,若不是慕青求情,他怎会活到成为血供?一个跛子,竟敢对慕青动情?”
许言的恐惧渐渐散去,随之而起的是比他更决绝的残忍,这是许言内心深处、轻易不被挑起的恶,欲毁之而后快的恶念。
“沈慕白,你毁掉了沈慕青的一切,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哼,我何须问,你怎么会有?你那么自私、残忍、嗜血的人,一步步毁掉慕青,怎会有须臾被兄妹情阻拦?你被杀人的快感诱惑,根本就停不下来。可有没有想过,若无慕青,怎会有你?若你死,慕青怎能活?”许言咬咬牙,又说:“你居然还能腆着脸说这一切是为了慕青,你的天性,或者说你的诞生就是为了杀人,以满足自己嗜血的本能。即便现在你如何鄙视岳平,我仍旧肯定是你怂恿慕青接近岳平,否则对丈夫感情深厚的她,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移情别恋?你是迷惑她对吗?是对她说心头肉可以救恒儿还是说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以忘记过去?善良如她,如何也想不到你是要数命换一命,更要搭上一位未出世的孩子。慕青虽然无心医术,却也一直在医馆帮忙,有最基本的医学常识,她心底里不可能相信这样所谓的疗法。只是,哪怕是她心中一丁点的犹疑,你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迷惑她,要她相信你做的这一切是为她好,最重要是的是让她相信,她的丈夫、儿子,会从地狱归来。即便,慕青原本是医者仁心的,却也受不住,你日日夜夜的诱惑,她失眠、恐慌,不敢入睡,每一次入睡都是你对她领地的侵犯。她原本就是怯懦胆小之人,熬不住折磨,便退到角落里,日日以泪洗面。而你,堂而皇之的占据她的头脑,利用她的身体。沈慕白,你仍旧觉得自己是为她?你以慕青哥哥身份自居,可曾做过一件哥哥该做的事?你回头看看,黑暗角落中的慕青。你何曾向她伸出手?何曾给她一个拥抱?何曾擦擦她的泪?沈慕白,是你,亲手将慕青推入黑暗中。”
许言跨前一步,左手仍旧在背后握着门闩,受伤的右手平直向前,直直指向沈慕青,一字一顿地说:“你杀了沈慕青!杀了自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确实是在沈慕白心里扔下一颗炸弹,在这颗炸弹何尝不是炸在沈慕清心里?背靠背而生的两人,原就不分你我,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不是许言不懂得精神病患者当属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患病时犯罪,也不受刑事处罚的基本原理,只是,在她心里,精神疾病从来都不是逃脱罪责的理由。人心即便难以捉摸,即便裂变出再多样的个性,本心难辞其咎。该死的固然是沈慕白,更该死的也包括沈慕青,因她而至的沈慕白根本是她懦弱与纵容的悲剧。
那个人,眼神清浊交互,内里是沈慕青与沈慕白在厮杀,是情义对情义,是恨意对恨意,更是美善对丑恶,是善良对暴戾。
一具身体,两处撕扯,是左手对右手的搏杀。
同一颗心,相斥灵魂,是执念与放开的角斗。
许言见沈慕青脸色阴晴莫定,知道此刻的她,何止心乱如麻?立时跨步向前,将门闩甩在身前,借助惯性,重重抡下,落在沈慕青腹部。
原本,她是要甩向脆弱的面门,但想想沈慕青虚弱的身体,怕是会打死了她。许言如何的恶,也做不到擅用私刑。不过这一抡,力道十足,身量较轻的沈慕青甚至被打到弹起、摔落,脸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许言手中的门闩也脱手,飞向右侧窗户,砸到木板,弹落到成堆的衣物上,许言左手几次握紧、松开,心里暗骂:门闩粗糙,手指应该是刺破了。
许言转身,开门,离开,并不解释发生了什么。
沈慕青,一生,不是毁在丈夫去世那一日,不是毁在儿子夭折那一日,而是毁在今日。
毁在了许言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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