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
在我的意识里，只有十六铺到新葡京的这一条街道是笔直的。越接近新葡京，金店、名表店就越多，接近十六铺的一段就全是食品杂货店。我不知道澳门有多大，只是感觉如果我放开腿跑的话，一天之内也许能粗略逛完。狭窄的街道弯弯曲曲并且略带起伏，放眼望去，全部是繁体字的招牌店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号称全中国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有那么一刹那，我不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过去还是到了未来，花格地面的广场里有圣安多尼大教堂，广场前的空地有中式的舞狮队，为迎接农历新年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周围的花园式建筑又好像到了西方的某个国度，而不远处的民房小楼就显得非常陈旧。身处在不规则的街道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迷失方向，但无论身在何处，只要抬眼望，新葡京耀眼的金光就会刺入你的双目。澳门这座欲望构成的都市，新葡京就是插在这欲望核心的一把锋利军刀。
第一次来澳门是2015年8月，在总共不到48小时的澳门期间，我经历了最激烈的脑海风暴，以至于睡眠的时候都在不停的计算买大买小。这样动作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激活了大脑中亿万个沉睡了的细胞。突然间，感到有无数股能量在脑海中汇聚，我发现必须要耐心一点，才能慢慢地把它们整理出来，写作的冲动在那一瞬间行成了。《天生就会跑》有一段是写现代人模仿先祖，用跑步的方式来狩猎，狩猎过程不仅要求人们不停的奔跑，更要分析猎物下一步动作的可能，相应的调整身体做出下一个动作，最终书中的主人公由于用脑过度加上身体的持续消耗，晕倒了。于此提出一个大胆假设，这种古老的狩猎方式促进了人类大脑的进化，我们的现代科学或者艺术正是得意于这种方式。当我用非常蹩脚的语言写完人生中的第一个小长篇《赌博随想》时，就仿佛能摸索到灵魂深处的另一侧，这一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灵感的源泉随处都在，或是看了一本书，或是参加了一场比赛，又或是为了某一事件的辩论，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能给我形成烙印，明澈、清晰，这些都有可能变成我手中的文字。我的大脑进化了，这得益于买大买小的激烈对抗。
《赌博随想》至少说清楚了一件事，赌博是必然的，是人类的天性。纯粹的胜负关系，提纯了的赌博元素，相对公平的规则制度，只能是拥有高度文明的人类开发出的高级娱乐项目。在这里，当你投下筹码的那一刻，未来不管是赢还是输，一切都已成为定局。我在赌场外熙攘的人群中等待红灯变成绿灯，密集的车流行驶在狭窄的街道里，井然有制，甚至在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机动车会主动避让行人。有时候就会想，内地的很多城市，早晚高峰期，学校、医院哪一个不是水泄不通。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的资源不够多，而是利用的效率是否充分，制定的规章制度是否合理，并且贯彻执行。澳门如果剥去欲望的外衣，其内核一定是明确合理的制度。深陷其中而又迷失自己的人们，肯定只是被她华丽的外表所吸引了。
在飞机即将降落在珠海机场时，透过小窗向外看，满眼都是水，我有点怀疑是否要降落在岛屿上了。空气是流动的，纵横交错的水路全部汇入大海。一座拱北关口，把同样一片土地划分成了两个世界，珠海拥有宽阔笔直的马路以及我所熟知的一切。这边的朋友得知我要去澳门，只是嘱咐了一句话：在拱北珠海一侧兑换港币时要注意小偷甚至是劫匪，过关到了澳门就不用担心了。仓廪实而知礼节，关口两侧存在的巨大差异让我感受到它存在的一个重要意义。与上次进入澳门的心情类似，排队等候边境检验时就心怀敬畏，进入澳门更是小心翼翼，狭窄的街道，迎面走来人，我一定是要驻足侧身避让。或许在北京的餐馆偶尔还会见到有人违反吸烟条例，但在这里，室内的每个角落都明确写着吸烟处罚条例，室外的公共候车区也不例外。
我按照事先定好的路线，在拱北座公交车到司打口，在酒店门口找了一处垃圾桶抽完了一支烟之后才进去checkin。由于很少去大陆以外的地方，所以事先拖朋友帮我定好酒店，酒店的前台是一位很帅气的先生，一口流利的英语，或者葡语，又或者粤语，我走上前一句标准的普通话：你好。他应该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朋友帮订了酒店而我还需要交现金，似懂非懂的我交了钱进入房间，马上跟朋友说这事，最后我们讨论的结果是再去问问这个前台。前台依旧是英语、葡语、粤语来回切换，我说了一句你好之后，瞬间大脑有些短路，忘记要说的内容，连着说了三个“那个…”。我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问我：“那个，那个，那个什么啊？”虽然最后解决了所有问题，也在我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在新葡京门口，一辆公交车缓缓而来，车身上是公益广告：拒绝歧视。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我倒是希望有机会多出去走走，多说说普通话。
不应该盲目自大，也不应该妄自菲薄。我喜欢澳门，喜欢这里的规则，喜欢它描述了一种人类原始本能的行为。澳门满足了人们的一种诉求，并且把它做到极致，提供这种服务的同时积累了大量财富。我不想过分的强调这种方式的正确与否，只看看为数可观的人们津津乐道于股票、彩票等，甚至洛克菲洛家族的接班人也曾用过赌博的方式磨练过自己的心智。赌场，这种赌博形式的存在是有其必然性，澳门正是承载了这种形式的核心内容。从小老师就讲：中国地大物博。我们不缺广袤的土地，我们这里人杰地灵，拥有很多有才华的人，人类的诉求也不只赌博一项内容，我们完全有可能在其他方面做的一样好，历史的原因造成了关口两侧不同的生长土壤。我们或许应该反思，故步自封或者破口大骂都是无济于事的，只有把自己做到一样优秀才是天平两端重要的砝码。
我喜欢澳门，有机会我还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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