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小半个学期。但由于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自然是不敢有过分逾矩的行为。过去的事我也已忘了大半,剩下的大多都是零星一些记忆。
记得一开始,我为了在他面前维持形象,总是装出一副文静稳重的样子。有一天,我实在憋不住了,开始像往常一样一蹦一跳地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我。我已经准备好白眼转过身去刚想发作,却发现是他…我准备好的表情就这样凝固在脸上,我哭丧着脸转过身去刚准备溜,他却一把把我拉住了。我抬起头看他,只见他虽是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实实在在含着几分笑意,接着若无其事地松开我,走到我身边,跟我并肩一起走。这样的描写在小说里是经常出现,我本一直不以为然,然而遇上他,然而此刻,我终于真正相信。 当然,后来在他面前就再也没有形象了嘻嘻。
记得我数学是短板,老师上课讲过的题我仍是费解的很,直到上语文课了我还在对着作业纸发呆。下课的时候,我继续扒拉着作业纸咬笔头,突然哗啦一声一个演算本砸到了我的桌上,我顿感莫名其妙,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他,他若无其事地瞟了我一眼,复而继续面无表情地看书。我翻开演算本才发现,原来他花了一节语文课的时间(嘻嘻像他这种学霸上课不听也没人管)给我详细写出了那道题的三种解法,甚至还自己出了两道变式题。虽说没有出现小说中那种“女主在男主的帮助下数学突飞猛进”的情节,但是在他的帮助下,我的数学至少不再那么拖后腿了。然而遗憾的是,当时的数学演算本却不知什么时候被我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我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一次我正蹦蹦跳跳往办公室方向去,只听见他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我转过脸去,见他面无表情,还以为我犯了什么错。我怯生生地站在那等他开口,只见他仍是面无表情地开口,你鞋带散了。
初一下学期的那次期中考试,我一道计算题错了,那一整条的分数便game over了,我预想我与年级前二十名再一次失之交臂了。下课我恹恹地趴在桌上用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乱画。余光里瞟到后排的他正抬头看着我,眉头微蹙,正想说些什么,他的同桌C先生却笑嘻嘻地跑过来拍拍我说要跟我打赌,他赌我一定会考到,我当即便冷笑一声说,你输定了。他晃了晃脑袋说,如果你输了你就抱一下,说着用手指了指他。他闻言却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写作业。见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咬咬牙,说,好。
等到成绩出来已是第二天的放学,放学铃声一响,我胡乱把外套往他手上一塞,慌慌张张便往办公室跑。等到看到了结果,我只想说我打赌从来没有输的那样高兴过。待我从办公室出来,只看见他倚着车,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但是衣服却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的车筐里。见我喜笑颜开的样子,他破例也笑了一下:“考得不错。”甚至都没有问自己考的如何。
第二天,C先生自是吵着闹着要我执行赌约,放学后我跟着他俩来到了教室后面的车棚。我虽是内心窃喜,但真正到了要执行的那一刻,我仍是生了怯意,磨磨蹭蹭怎么也不肯伸手。但是看他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我顿时生了三分怒意,踮起脚伸出手来用力抱了他一下。他或许还是不习惯别人的亲近,我用手揽住他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退,但是也没有推开我,只是沉默地接受了这个拥抱。我轻轻地、轻轻地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用那仅有的几秒钟感受他身上的温度和心跳。他很瘦,突出的肩胛骨硌得我微微有些疼,可当我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洗衣液的清香时,一直在叫嚣激动的心却安静了下来。待我恋恋不舍地松开他抬起头,却在他脸上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两分窘意与三分羞涩,终于不再似往日那般冷冰冰面无表情。但是,就在我松开手,与他拉开距离站好的下一秒,班主任的脸便出现了窗户后面,并且冷冷地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没事不要在车棚逗留。我们仨吓得立刻闪人。待跑得离教室有一段距离,我停下来,拍拍胸口仍是心有余悸。但见他不再是平常那副死水波澜不惊的模样,仍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那时候,班级前十名每天放学都要留下来补一个半小时的课,这时候正是晚上六七点的时候,我却总是粗心大意忘带补给,肚子饿得咕咕叫。这天,我饿的没精打采,也没心思做卷子,便去教室外面晃哒一圈。回来却发现桌上多了几条巧克力威化饼干。我狐疑地拿起,接着回头看他,他依然是云淡风轻地瞟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卷子。
月考前一天,他陪我去看考场,我一路上叽叽喳喳地不停抱怨着要考试了我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啊啊啊啊。待喋喋不休嘀嘀咕咕的我终于说累了停下来之后,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要不我唱个歌给你听吧。然后就轻声唱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也是最后一次他单独为我唱歌。我还记得他唱的是《庐州月》。少年的音色干净清澈,不掺杂任何杂质。就如同他本人那般。那旋律好像羽毛一般轻轻柔柔地拂过我的心头,给予我安心与平静。
我这个人性格有点暴躁,脾气经常是一点就着,记得有一次,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和班上一个男生吵了起来,吵着吵着,那个男生竟然开始动手推我,我毕竟是女生,脸皮薄,当时便有点眼泪汪汪,突然听见“嘭”的一声,那男生吃痛地捂住后脑勺,回头恶声嚷嚷问是哪个混蛋。没想到是他云淡风轻地走过来,拾起笔说,不好意思,手滑。然后拉着我就走。
或许你会奇怪,他为什么不在我跟那个男生吵架的时候替我出头?我只能笑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也有错,做错的事就该自己承担,而当我遇到危险,他才会站出来。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不分缘由便为我出头为我说话站在我这一边,起初我还总是认为这是不够喜欢的表现,后来我才明白这是他做人的原则,不能背弃的原则。他就是这样一个骨子里刻板得不得了的人。
可我偏偏就是喜欢这样的他。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印象最深的是那节生物课,生物老师莫名其妙冤枉我,并在之后的一节课上依然明里暗里讽刺我,并问大家对于她对我的处理方式有什么问题。全班寂静无声,我也黯然地低下头,蓦地却听到一个我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老师我觉得您这样做有点欠妥了,她并没有做错事。”我诧异地回头,他并没有看我,只是平静地坐下。
当时每次大考完都会进行表彰大会,也就是每个同学带自己的凳子,到操场上去按班级序列坐好,男生一列女生一列,听主席台上主任宣读表彰名单然后上台领奖。而当时我们班是每次安排男生第一名和女生第一名坐在队伍最前面,因此经常便是我和他坐在一块。记得我初中的时候废话特别多(当然我一直话都不少……),还尤其喜欢在集会这种场合讲小话。我那个时候也真的是无法无天,完全不把队伍最前面,也就是坐在我面前正对着我的别班检查员放在眼里,头掉到后面去跟S小姐聊天就没转过来过。他也是晓得我废话多,只是无奈地看着我,在检查员快要开口点我的时候轻轻扯一下我的衣角。
最后,检查员实在忍无可忍,问我要校牌要记下我的名字。我笑嘻嘻地耍赖,说校牌没带。检查员见我油盐不进无赖至极,便转而问他,说要么告诉他我的名字,要么就把他记下来。我眼巴巴地望着他。他抿抿嘴角,然后对检查员说,你把我记下来吧。我这下慌了神,哀求检查员不要记他,保证自己到集会结束都不再讲一句话,检查员的目光在我和他之间扫来扫去,最后叹了一口气把他的名字杠掉了。见状我笑嘻嘻地戳戳他,用手比划着要表达的意思,他也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认真听同学的发言了。
前面已经说到了,他是个超级学霸,每次考试对他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我偏偏每次都不死心,问他考得怎么样,他总是摇摇头不说话,我一开始还责怪他小气。然而,每次成绩出来之后,我终于明白他为啥不说:因为他已经深刻地体会过,如果是他亲口告诉我他考得很好,他一定会被我扁得很惨然后还要再加上好几天赌气不理他哈哈哈哈。
那时的我大概是我这小半生中最单纯最快乐的我,嬉笑怒骂敢爱敢恨,有朋友在身边喜欢的人在身后;拥有的也是最恣意最美好的感情,没有猜疑没有矛盾,没有怨怼没有忧伤。
而在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也只有那时的感情,可以称得上纯粹;也只有那个时候的世界,只会容下我和他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