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走超哥，小白和顺子没有直接回宿舍。东门广场的学生们玩着轮滑。他俩便坐在主楼的台阶上，看着轮滑游戏。
“超哥靠谱吗？”顺子颇为担心，“不会把我档案搞丢了吧？”她皱眉看着小白。
“放心！他是专业的。去年拿走我档案两个多月，都给我完好送回来了。而且也确实给别人落了户。”小白笑着回应她。
“哦——”顺子安心些，“不过三万的费用不便宜！我和爸妈说了，他们也没敢信，只能先试试。”
“他这不错了，现在上外边找一家，都得四万了！”小白解释道。
明知道户口会束缚自己，但每到毕业季，还是有很多人走这条路。毕竟北方的外地毕业生还是希望自己留在北京的——落户后，自己的梦想和未来，乃至一生很可能都会留在这里。作为北方最大的城市，这里的机遇非常多。但是很多学生不曾预见到，为了这个户口，很多人束手束脚，放弃了自己的自由和才华，浪费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大好青春……
广场上摆着很多彩色的小小轮滑桩，很像一次性纸杯扣在地面上。学生们自由洒脱地踏着轮滑鞋，在轮滑桩之间优美地按照“S”形婉转着。小白和顺子看着，都有着去轮滑的冲动。
“他们划得真好！真想一起划起来——动作太漂亮了……唉——如果不需要户口多好啊，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就像他们一样自由！”顺子臂肘都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认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小白毕业时，顺利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他无法体会此刻顺子的心情。但他有着自己的理解：“我们作为新移民一代，将来都会把青春留在这里。为了后代幸福，做出牺牲是必然的！”
“我天！”顺子惊奇看着小白，“你这刚毕业不到一年，就领悟出这么深刻的道理了？唉，听着好悲壮啊——”
“嗨——不该聊这个，太沧桑，太沧桑了，哈哈！你还得顺利毕业呀——”小白回过神来，“嗯……你毕业后想做什么？”
“其实呢——”顺子扭过头，手指着小白：“你不许笑我呃！”
小白愣了，“啊？噢！”
“我一直想去做影视工作，最好是导演，哈哈……我看他们做导演的都特帅！如果我能成为一个导演，还是女导演，那多有范儿啊——许鞍华、张艾嘉，对了，还有徐静蕾，是吧！”
“啊对，就是就是，导演好，导演中心制嘛，影视剧完全是导演的天下啊……”明明知道顺子的理想和现实完全没法挂钩，内心里偷笑了千百遍，尴尬的汗也流了一地，小白还是昧着良心，趋炎附势地和顺子聊起了影视。
梦想，尽管和现实差距太大，还是要有的——万一自己走运了呢。不到入土那刻，我们的人生都该是一直折腾的——生命不息，折腾不止嘛。
第二天中午，设计部门的白姐、老赵等一起叫小白去午餐，小白回绝了：“你们去吧，我回学校午餐！”
其他人没有说话，倒是老赵开起小白玩笑，“呦呵，又回学校和美眉师妹们共进午餐呐？”老赵不怀好意地看着小白，“你能下手快点吗？我们大家眼巴巴瞅着，等好戏都等着急了，到底哪一族的美眉是你未来的女友啊？”
大家听完都笑了。小白一脸尴尬，“好吧好吧，师哥，我尽快哈，你们等我的好信！”
小白风驰电掣般骑车回到了校园。他没有约顺子午餐，彦言也去出版社了，他只是嘴馋——母校的伙食在全北京也是有名号的。曾经在北京海淀的校园间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北大的招牌清华的汉，外院的姑娘魏大的饭，人大的流氓满街窜”。这“魏大的饭”就是指魏公村大学的伙食相当的好。“外院的姑娘”是指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女孩漂亮，那会大家都习惯简称”北外”。可这问题就来了：魏大可是有来自全国五十六个民族的学生妹啊，那必须是风情万种啊——难道区区一个北外就能比得了？再者，小白一直不明白，谁这么憎恨人民大学，非说“人大的流氓满街窜”！
正是下课后的饭点，学生们呜呜嚷嚷进入餐厅，排队和不排队的，挤满了各个餐食货台。小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买到了清真手抓饭和一份凉菜，又稍等片刻等到了一个座位。坐下后，他苦笑着感概：“业务久不锻炼，生疏了好多啊！”不过他依然很高兴，没有熟人认出他，还好还好——可以没人打扰地，安心饱餐一顿了。
他默默吃着午餐，细细品味母校的味道。即将完毕时，有人站到了他旁边。他嘴里嚼着饭菜，没看清对方的脸，就直接说了声：“稍等会哈，马上完！”他加快速度，把剩下的饭菜都咽了，站起身来，拎着垃圾袋准备走开。
此刻，旁边等他的男生说到：“你是涂小白吗？”
小白愣住了，转回身看着面前的男生：“我是，你是哪位？”很显然，他不认识面前这男生。
“咱俩能出去坐会吗？”男生邀请他。
“什么事？”小白直接发问。
“关于顺子！”男生笑着看他。
小白感觉不太妙，但是又想了解情况。他抬手看看表，还有时间。“成，咱们外边走走。”
从食堂出来，小白推着自行车和他一道向南走。
“我叫万斌，是顺子的同班同学，”说着话，万斌伸手和小白握了握手。他略比小白冒点头，留着偏分发型，穿着很考究。“我想顺子应该告诉过你吧，我是她男朋友！”
听完此话，小白站住，愣了一下。万斌走了两步，转回身看着小白。小白脑补着顺子欺骗他的画面——她脚踏两条船，为了顺利落户口，故意凑近小白拉关系？不可能，顺子这么直率的性格，绝不是这样的人！
小白人实在，但是他不愚笨。“呵呵，抱歉哈——我从来没听说顺子有男友，而且她也没告诉过我。”小白笑了笑，皱着眉直勾勾地看着万斌的双眼：“你到底谁？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万斌抿了下嘴唇，眼睛低垂看了下地面。“哼，居然没有唬住你。可以啊！”万斌双手插入了裤兜，挺直了胸膛。“我很喜欢顺子，正在追求她。但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很近，你也喜欢她是吧？”
小白看着他，脑中思索判断他的语言，没有答复。
“顺子父母很想她工作户口都留在北京。而我是北京人，土生土长，身分证110开头！我家里有很多关系，稍微托人情就可以帮她搞定。”万斌扭头看了看左右，又回过头来说道：“但是我发现你和顺子最近走得挺近，你是我追求她的很大障碍！”
“呵呵”，小白干笑了下。他周围有很多北京的土著同学，像万斌这样傲慢的还是头一次碰到。听完这令人讨厌的话语，他立刻上来了倔脾气：“我和顺子关系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追不到她，没能耐怨我是吧？”
“你！”万斌气急败坏，圆睁怒目，双手从兜里掏出来，扯住了小白的衣领。小白除了被拽衣领稍微挺直了腰板，没有动作，依旧保持着推车的动作。
发现周围有人看着他俩，万斌没有继续发作，放下了双手。“成，你丫嘴皮子厉害！哼，不是我小瞧你，啊！就凭你丫这破车，你也不可能给顺子带来幸福！”万斌逐渐露出自己的痞劲，“我家已经在中关村这边给我买了套新房，毕业后还有车。我的工作是在中科院，顺子愿意也可以去那上班。你能有啥？嗯？你能给她啥？”万斌极为傲慢地撇嘴看着小白。
除了近便的打工工作和没有房屋可以落脚的集体户口，小白只有需要还的助学贷款和卖不出去的才华。手里抓握的这辆破车，还是哥哥涂大清来京考研那年买完留给他的。的确，除了这些，小白什么也没有。母亲为了贴补家用，退休后，还得去省福彩中心打工，与父亲过着一周见一两面的分居日子。和万斌比起来，自己差得太多。
小白心情极为复杂，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说完，他骑着自行车离开万斌，向校园外骑去。万斌在后边嚷道:“你记得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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