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颓。
年少时的情绪低落,心情不佳,无非就是几个原因;与朋友不和,喜欢的人不喜欢的自己,成绩总是达不到父母要求,感觉自己没有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当这些全部爆炸在一起,所有积压的负面情绪就联合起来下一场暴雨,像是要把所有的希望都给浇灭。
这是我在这所学校的第五年了。
我早已经不是那个,上课时懵懵懂懂,下了课小心翼翼地想和同学处好关系,回了家再自己不争气地流泪的新生了。或许在每年一批又一批的新生眼里,我就和当初自己羡慕的学姐们一样:人缘很好,成绩也算不错,还拥有丰富多彩的课后生活。我自己都差点这样相信了。我都以为自己过得很好了。
除了有时无缘无故袭来的眼泪,在人群中突然体会到的孤独感,和扬着笑容时内心冒出来的绝望,我都快忘了深陷黑暗的感觉。
习惯了每天遵循笑得明媚打扮得漂亮的人设,我都快忘了,我在这里从来都没找到过光明和温度。
要不是那个新生,我都快忘了,曾经那个自己的存在。
那天的数学课刚好换了新座位。那个新生坐在我的左手斜前方*。而我只要抬头看向黑板和老师,目光就不得不从他身上掠过。
我和那个新生不算认识,甚至开学这么久,我最近才知道他的名字。而对他唯一的印象,是有个朋友曾和我说他之前一个礼拜只来上两天学,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算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倒也谈不上不合群,偶尔也能看见他和几个朋友说说笑笑,只是在我们数学课上不怎么主动发言,毕竟这一桌的人都并不和他特别熟,可以理解。所以一直以来,他在我眼里也就是个普通的新生罢了。
课上到一半,老师又继续让我们看下一个例题,我一抬眼,就注意到了他游离的神情。他没转头看向黑板,甚至好像没听见老师在说话,眼神放空,拿起了桌上不知道谁的一块橡皮。我没再专心听老师讲课,然后我看见他盯着橡皮突然开始眼眶湿润。直到他的眼泪快落下来,他才状似不经意的抬起手蹭了蹭脸,然后把头埋低拿袖子狠狠抹掉了所有的眼泪。他笑着把橡皮扔回桌上然后和对面同学说了一句什么,我才回过神来。
我很确信,刚刚只有我捕捉到了那样转瞬即逝的悲伤。如果是别人,可能会怀疑是自己误会了或是看错了。可是刚巧那个人是我。对那样的时刻,我再清楚不过了。
那和曾经的我太像了。
不,或者说,那就是曾经的我。一模一样。
那块橡皮什么意义都没有,他只是想用那个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而已。他以为专心致志地打量那块橡皮就可以使自己暂时忘掉涌来的悲伤。而我松开刚才无意之间被狠狠握在手心里的铅笔,轻轻叹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寒噤。
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上课中途去洗手间里抑制不住地低声啜泣,还要确保自己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再继续若无其事地回来努力微笑,逼迫自己融入这个群体。
每天带着笑容回家,却在夜幕降临时自己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倔强地不肯罢休,不用心理压力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就决不罢休。
在医务室里看着白得发亮的天花板想,别人都还能和过去的同学再续前缘,也已经开始享受新的学校,新的生活,为什么偏偏是我要走不一样的路。然后用手背遮住已经被强光刺痛的眼睛,任由眼泪浸湿医务室里总是带着消毒味道的枕巾。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我好像已经接受了无数个残忍的现实。
那个新生的眼泪提醒了我,我从来都没有想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勇敢的面对困境,然后突破一切负面的情绪,最后变成了阳光开朗的人见人爱的好孩子,拥有了快乐无忧的生活。
我只是彻底丢掉了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然后用已经麻痹了的感官去接受一切。
在绝望里,我只能选择妥协。
我活成了自己应该活成的,别人期望的样子。却早在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丢掉了真正的自己。
*美式高中的课室都是按照老师自己的喜好来布置,所以那桌是可以坐六个人的长方形桌子。
五年前毕业考来了这所国际学校。
当时曾一度觉得不可能跨越的障碍和悲伤,如今也已经随着时间淡去了。如今看来,我依旧觉得选择来到这里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下的决定必须得负责到底。
我或许并没有变成一个更好的人,我只是在生活中摸索着长大了许多。这样的有感而发,也只能是千篇一律的生活中偶尔被记忆的碎石子激起的一点儿涟漪,而我们终归是要回归到平静的水面,带着或假或真的笑容把日子过下去。
也正是这样一场经历,才让我意识到,原来人生中的成长,不一定是美好的积极的。那样苦涩又充满泪水的成长,也是会一直出现的。
哪怕多么痛苦,哪怕多么迷失,哪怕在路途中丢掉自己。也总有一天,那些都会变成脚下踏过的路,身上愈合的伤疤。
我永远都无法否认无法磨灭它的存在,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告诉自己,往前走,别回头。
你总能和生活杠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