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扑通”一声,什么东西从二楼阳台掉了下来,远处在干农活的大婶“啊”地一声惊叫。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和我一模一样的苍白的身体从水塘里被捞了上来,此刻正裹着草席放在院子里。
阿伦的自杀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一)
如果妈妈要杀死我的话,会采用什么样的方法?她可能会像平时一样,直接把我的头摁在水缸里,也可能像往常一样双手勒紧我的脖子;又或者是,把我从二楼的阳台往底下的水塘推下去,下面全是碎石和玻璃渣子,我必死无疑。
一定是这样的,我想过,要制造自杀假象还是用这种方法最好。当被邻居或者是老师同学问起时,妈妈一定会满眼通红地回答他们:
“阿伦平时就很抑郁,大概是从小就失去了父亲的缘故。我也曾经好多次开导他,想不到他还是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然后,就不会再有人怀疑我的自杀了。
最近妈妈对我的虐待变本加厉了,我很不明白,大人如果不喜欢小孩子,为什么不能婉转一点表达呢。她每次去赶集,总会给阿明带回玩具手枪还有很多好吃的,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阿伦,你是弟弟嘛,孔融让梨的故事你忘记了吗?上课的时候都上哪去了!”
接着,她就会拿起屋角的扫帚狠狠地打我,一直打到精疲力尽。这就是她的一贯作风。
我和阿明是双胞胎兄弟,他是哥哥,我是弟弟。阿明是二班的班长,成绩好又喜欢参加各种集体活动。老师和同学都非常喜欢他。有时在教室走廊遇见他时,他把他吃剩下的零食像给乞丐一样扔给我的时候,我也很喜欢他。
妈妈煮饭的时候总是故意不煮我的那份,家里面的鸡鸭都吃的饱饱的,唯有我。有时我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忍不住去打开冰箱的门,等待的却是她的拖鞋和雨点般的拳头。有时饿的实在受不了,我就会倚靠在门口处,这时阿明就会把他吃剩的排骨汁和白萝卜碎渣递到我的面前,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哥哥就是天使——如果天使也有男的话。
妈妈有时会看到阿明这么做,也不反对,还会用她那张起皮的嘴往阿明的脸蛋上拱:
“我的宝贝儿子是全天底下最善良的 ,妈妈爱死你了,我的大宝贝。”
(二)
这就是我们家的全部生活,我时常也会疑问,我们的爸爸去哪里了?从我记事以来,我们三个人就住在村子里这栋两层楼房里。一楼的房间主要都是堆放杂物的,二楼有个很大的客厅,两个房间。
妈妈和阿明都有自己的房间,而我只能住在通往二楼楼梯的楼梯间下面。在那里铺一层薄薄的褥垫,不可以有多余的书和杂志。有时哼一下小曲被妈妈听到了,她就会冲上来,用菜刀架着我的脖子,对我大吼:
“闭嘴!难道你觉得妈妈工作还不够累吗!”
我想,即使有爸爸,我们的现状都是不会改变的。可能还会多一个要折断我牙齿的人,毕竟妈妈那么凶,却只有我们知道。因为她在外人的面前是如此的沉默寡言,甚至不会表达自己。
而阿明就成了她在村子里唯一可以炫耀的资本,因为阿明,她不会被起一些难听的外号,比如“闷油瓶寡妇”。但是她在外面工作依然受了不少气,所以我就成了她唯一发泄的对象。
我每天早上都要比他们早出门,穿着阿明不要的衣服,背着他不要的破书包在他们还没发现我的时候匆匆跑出去。不然,妈妈就会用恶狠狠地眼神看着我:“这孩子怎么像癞皮狗,还不给我滚出去!”慢慢地我开始摸清了她的脾性,尽量躲开会让她对我发火的雷区。“你是阿明的弟弟?”
走在上学的路上,有人把我叫住。我转身看了一眼,男生?戴着十字架的男生?是我们村子的吗?
“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像。”他轻笑了一声,继续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这时候的我真想给他一记拳头。
“我是病人。”他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我爸妈都说我是病人,然后把我送到这里来。”
(三)
他叫阿苏,他还养了一条狗也叫阿苏。明明很讨厌他的我,居然跟他去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家,就在胡同巷子的最尽头。
一打开门就有一条大黄狗朝他扑过来,然后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我。阿苏的家很简单,但是他的房间里却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他把书包放下,躺在乱糟糟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和我说:
“我爸妈让我在这里专心养病,每天梅姨都会来给我做饭,打扫房子。而我却只有阿苏,和这些书了。”
难道这样还不好吗?有饭吃,有床睡,还不会受到父母的责骂。多么自由自在啊!
即使我很羡慕他的生活,我还是默不作声地蹲在那里试图和也叫阿苏的那条狗亲热。它很快感觉到我没有敌意,对我摇尾巴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阿苏看我不出声,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了两块蛋糕,招呼着我过去坐着:“吃蛋糕吧。感觉你要晕过去了。”
从小到大我都没吃过蛋糕,我只是趁着阿明吃完蛋糕离开餐桌的时候,瞄准妈妈没看着我的当口,悄悄伸了舌尖舔了舔碟子上残留的奶油。看到他的邀请,我已经忘记了是真心还是假意。索性冲上去徒手抓起蛋糕一口就往嘴巴里塞。
阿苏很惊讶的看着我,然后笑了,笑得非常畅快。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眼泪都已经流了下来:“原来你也有病,你病的比我还要严重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