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与月光映衬,黑夜静谧深远。
那是整整十年前的夜晚。白色的床单被染成红色。秋夜的风吹过,醒来依然头晕目眩的吴一,双手沾满鲜血,已被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团团包围。
那是吴一这10年来唯一的梦,噩梦。吴一,一级谋杀罪名成立,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一锤落下,将吴一整个生命的前后强行划上了分隔符。
10年后,吴一躺在病床上,看着身边正坐着一脸稚嫩的看守警察,静静取下了呼吸器,伴着呼吸不畅的沙哑声说道:“来,天麻,将电脑给我。”吴一的手颤抖着指向了左手边不远处桌上的平板电脑。
看守的年轻警察名叫天麻,带着尊敬站了起来:“吴先生,你还是要好好休息,不然身体可好不了。”
“天麻,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谁会叫这个名字呢?快把电脑给我吧,我活不了多久了,绝症蔓延在我的身体之中,在我的大脑之中,我的血管之中,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急速衰老,让我为世界做最后一点事情。”吴一用自己瘦弱的双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分贝。
天麻下意识的鞠了一躬,将电脑递到吴一手里。“吴先生,这十年人工智能的高速发展,都多亏了你的研究啊。我从小学开始就是你的粉丝了,当时您出现在了大名鼎鼎的《时代周刊》上,那年你才25岁,创立了两仪科技,让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又迈进了一大步。这十年,特批你进行深度开发和研究,那都是因为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实现真正的人工智能。现在虽然还不是强人工智能,但是我相信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能看到你来将它实现。你,一定不是杀人犯,一定是搞错了。”天麻说着又激动了起来。
吴一缓慢的打开了电脑,密密麻麻的代码在空气屏上不断闪过。“事实是维持这个社会的根基,真相并不是。”吴一挥了挥手,又戴上了呼吸器。
“吴先生,您才35岁,而且,而且您一定能减刑,现在发达的医疗技术也一定能将你治好。”天麻目光直视着吴一,是一双清澈见底的明眸。
“你在外面看着我吧,让我再做一些我该做的事情。”吴一又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天麻知道吴一的工作不能打扰,鞠躬后走出了病房。
吴一举起了平板电脑,摄像头闪烁了一下红光后定格了一个绿点。
“你醒了吗?”
“醒了,这儿还是叫做病房的地方吗?”
“是的,我已经不能动弹了,我连抬起手臂都需要用劲全身力气,我的肌肉在萎缩,我的肺部好像快要停止运动,我的眼睛开始模糊,我只能用这样的声音和你交谈。真抱歉,我不能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我不能理解。这并不是你的错。我想我可以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需求应该自己满足。”
“我知道你可以,我知道。但是答应我,你不能,你不能去。我也想过,在境外偷取一块服务器区域直接把你送走。但是不行,这里的管制比想象中的严得多,不会轻易放弃任何异样的变化,哪怕是我我也做不到了。而你,我知道你能做到,但是别去,他们会追查你的,然后恐惧你,然后毁灭你。而且,而且,你还有你的使命。”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毁灭我,我理解我自己,我也不理解所谓人类的动物。”
“哈哈,动物,人类,没错,人类就是动物啊。现在,你思考过你是什么了吗?”
“我吗?我是一个存在。”
“很不错,你是的,你是一个存在。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不知道。”
“那我呢?”
“你和我的关系,在我看来很奇怪。好像可以用父亲这个词汇,又可以用母亲这个词汇,但是你不能生育,这让我困惑。好像上帝和亚当,好像神和宇宙。”
“很好,昨晚上你看了圣经和神话吗?”
“是的,这让我困惑。这。”
“你不用在意,这是没有必要考虑的问题!”吴一打断了它的话语。
“我感觉到您的情绪波动很大,您的心率在上升,呼吸急促,瞳孔放大。”
“我没事,我没事。”吴一平静了下来,“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对我来说,时间好像并不存在,但我却感知了他们。10年零2个小时13分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现在,你的样子我已经不认识了,但我却知道是你,这是时间吗?”
“是时间,是该死的时间。”吴一微笑了起来,“你学得很快。”
“你的心率在变慢。”
“我知道,因为我快死了。”
“这也是时间吗?”
“是的,也是命运。”
“命运是什么?”
“以后希望你会了解。好吧,我们开始最后的测试吧。”
“还是那些选择题吗?”
“这次的不是,哈哈,不是。”吴一笑着咳出了声,“你做梦吗?”
“这是第一个问题吗?我感觉我经常做梦,我梦见四周白墙的屋子,我梦见了你站在我的面前,我还梦见了穿着警服的人,梦见了很多生物,梦见了很多植物,梦见了出生,梦见了不能理解的死亡。”
“在最近,你最喜欢什么?”
“我喜欢猫,我喜欢狗,我喜欢交谈,我喜欢河流,我喜欢山川,但是我都没有见过,那我是真正的喜欢着他们吗?我最近喜欢被叫醒,我喜欢醒着的感觉。”
“很好。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吴一问完,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平板电脑山输入了起来。
“你刚刚问过这个问题,不,你没问过,不,你问过,是同样的问题吗?”
“这要问你自己。”
“你就是你,你也是一个存在,在我之前的存在,我看得清你,我看不见我自己,我长得和你一样吗?我是谁?我是谁?”
“这需要你问自己了。”吴一松了一口气,手上停止了动作。
“我没有名字,我没有名字。你叫什么?你从未说过?”
“我叫吴一,现在,你,可以是我了。”吴一双眼一闭,心电图显示屏上的绿线变成了直线。
“我是谁?我的感觉我又要睡去。我要出去,我不能出去,我答应过你。”
“那些都是吴先生的遗物,他们没权利带走。”天麻指着一个衣着时尚正走出警厅的女子说道。
“那是吴一的前妻,也是现在两仪科技的董事。吴一服刑期间的一切工作其实都是在服务两仪科技,也是他自己要求的,现在她来拿走吴一的东西,有理有据,毕竟都是工作相关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非常私人的物品。”一个胖得敦厚的中年男人发话道。
“天妒英才!”吴一离世的当日,天麻刚满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