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老A突然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见面。我一直在约他，想听听他的故事，可惜一直没能成功。所以，挂掉电话，我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最近听说老A落魄了，这是让我有所诧异的，毕竟他也算是个“二代目”，曾经所有人都认为他将会是生活的最好的那一位，想不明白为何变的如此。
　　我们约的地方是一个居酒屋，我到的时候差不多下午一点半，店里没有客人，许是时间不对。我就找了个四周不挨着的角落的桌子，方便我和老A的对话。
　　刚坐下没多久，窗外的雨从绵绵变成了瓢泼，居酒屋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我朝着那个身影招了招手，老A顶着湿哒哒的头发走了过来。
　　“你还是老习惯，撑把伞都嫌费事，坐吧。”我打趣着说道，招呼老A坐下。
　　“皮糙肉厚，雷打不怕。”老A笑嘻嘻的回应了我的打趣，但是那个笑总感觉透着一股阴沉。
　　四月底的江南，天还是有丝丝的凉意。虽然已是不惑之年，进入了养生的年纪，老A却早已把一双人字拖穿在了脚上，这也是他多年的习惯了。再加上头顶被打湿的花白色“地中海”，一脸的疲惫也写在了脸上，这形象与我记忆中的可谓是相差甚远。
　　“老板娘，我老样子，你喝啥？”老A扯开嗓子让居酒屋的老板娘上他的平日套餐，顺便问了下我准备喝什么。
　　“你知道我不喝酒，可乐吧。”对于酒精过敏的我来说，可乐就是我的最爱。
　　老A也不多废话，帮我把可乐一起叫上。随手就把烟掏了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
　　“戒烟没成功？”虽然我知道老A这会儿抽烟十之八九是因为心情不好，但还是问了一句，也以此开始了我们的对话。
　　“戒了，又吸了，最近太烦了，找你出来聊聊天，放松下。”老A嘴里的烟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一股股的往外涌，很快我们这个桌子上方狭小的空间就烟雾弥漫。
　　烟吐完，老A告诉了我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
　　自小，老A就生活在一个还算是殷实的家庭，父亲在一个非常恰当的时候下海经商，生意也是一帆风顺，在体制内外、生意场上人脉极广。母亲是一个大公司的会计师，家庭条件也算是富足。
　　所以，老A自小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个人计算机还没开始普及的时候，他已经在家里玩起了电脑游戏；小伙伴们逐步开始听“随身听”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玩起了MD……
　　那时候的他，似乎永远走在时代的前端。也因为如此，一直被我们少爷，少爷的叫着，没记错的话那会儿老A还挺享受这个称呼。
　　老A长相很普通，但是身边一直有群“狐朋狗友”跟随，这得全拜老A出手阔绰所赐。习惯了一堆人的簇拥，也习惯了无忧无虑的生活，老A从来不知道生活的艰辛。所有人都觉得老A是一个非常乐观开朗的人，不知忧虑为何物。
　　老A告诉我，他读高中开始，每年过年的时候家里吃饭，总会多一对母子。女的是他父亲事业上的伙伴。
　　起先，老A对这两人还算是热情，但是当他发现父亲经常晚上不着家，而且和那女的好像有点暧昧的时候，他就开始及其不待见那对母子。
　　“你既然不待见他们，那就不理他们呗，再和你爸好好谈下。”我充当了一回狗头军师。
　　“呵呵，没用的。那女人就是我们家的噩梦！”老A深吸了口烟，吐了个浓浓的烟圈，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那女的是个律师，暂且叫她张律师吧。和老A的父亲有法律上的合作，这些只是明面上的。
　　老A后来才知道，这个张律师一直经营着一家饭店，生意也算是不错，她的老公做着一份非常普通的工作，家里主要就是靠张律师来支撑。当然，她老公的家庭地位也就可想而知。
　　老A无意中得知，这家饭店其实是他父亲帮着给搞起来的，平时也是很多父亲的朋友去捧场才把生意撑了起来。
　　本来，如此这般一直下去，老A最多就是装傻和不待见。直到老A的母亲被确诊了癌症，但是父亲还是天天凌晨两三点回家，甚至不回家。
　　那段日子，老A陪着母亲做手术、放疗、化疗、中医调理……父亲只是偶尔来医院看一下，扔点钱后就走了。等母亲回来家，父亲晚上照旧不着家。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老A心里充满了恨，对父亲的恨，对张律师的恨。因恨而废，老A跟父亲慢慢就没有了交流，除了要钱，别无其他。
　　甚至，到了后来，老A要钱都不开口了，直接去他父亲的手包里拿。拿了钱就去外面带着一帮朋友开心，回到家就照顾母亲。
　　“那段时间，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恶魔还是天使，”老A苦笑着“玩的时候很疯狂，但是一到点就要回家陪我妈，虽然我妈的身体状况其实已经不用人陪了，但是我知道她很寂寞。”
　　“那既然你妈生病你爸都这样，那他们怎么没有分开呢？”我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艾哎，那还是因为我妈太淳朴善良了。”老A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老A当时一直在劝说母亲离开父亲，也表示了会跟着母亲一起生活。但是，老A的母亲天性善良不愿意老A但原生家庭不完整。
　　甚至，老A的母亲觉得，至少他父亲还认这个家，这个家就没有散。
　　后来，老A的母亲身体慢慢的有所恢复，按照医生的说法算是临床治愈，老A也去了外地读大学。日子也就这么平淡的过着，老A在大学里继续着他的放肆，遍历了大学生几乎都会有的经历。
　　老A大学毕业回到老家，父亲给他搞了个房产设计类的工作，理所当然的，老A并没有感谢，一切都是他认为应当的。
　　直到一次亲戚聚会，老A无意中听说母亲经常问大姨借钱，借的还都是些几百几千的小钱。老A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家里再缺，也不会缺这点啊，老A决定要把这事搞清楚。
　　他去找了大姨，想知道母亲借钱的原因，但是大姨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说。外婆、舅舅……家里的长辈没人愿意告诉他缘由。
　　不得已，老A只能转换“侦查”思路，从表妹入手。表妹经不住他的大棒和金元，告诉他是因为他父亲很久都没往家里拿过钱了，家里的生活开销全靠他母亲一个人在支撑。他母亲每月的药费差不多就花光了工资，生活费就只能找亲戚借点。
　　老A告诉我，那时候要不是亲戚拦着，他就冲到他爸面前去掀桌子了。
　　听到这里，其实我也很震惊。我知道老A家里的条件不差，但是没想到他母亲一个人过的如此辛苦。我更没想到他的父亲可以如此的不负责任。
　　“后来你就没找你爸理论？”虽然我知道老A会去找他父亲，但是我还是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但是几乎没什么效果，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唯一改变的是，家里的所有开销全部他来。”听的出来，即便是现在，老A说到这个还是充满了愤怒。
　　经过那一次父子之间的大吵，老A的父亲算是彻底的对发妻不管不顾。夫妻之间仅仅维持着象征性的沟通。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老A成家了，找了个外地媳妇。老A谈恋爱的时候，他的父亲让他自己做主，母亲则是更加喜欢老A第一个谈的女孩。那女孩我见过，其实并不适合老A，他们的分开也是必然。
　　直到三年前，老A的母亲因为前期放化疗的后遗症，把身体搞垮了。整个人极度虚弱，冬天零度左右的气温，房间里需要开个空调，再加个电暖器，被窝里还得要两个热水袋才行。
　　就这么拖了三年，最终老A的母亲还是没能挺住，就这么走了。
　　祸不单行这句话，就这么结结实实的砸在老A身上。
　　母亲离开的悲痛还没消散，老A被父亲叫去进行了一次谈话。
　　老A的父亲告诉他，在两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公司，退休了，原因就是生意不大好做了。之后就和张律师一起开了一家新的饭店，之前的饭店也早就结束了经营。
　　新的饭店需要资金，所以老A的父亲就用房产为张律师进行了担保，筹措了几百万。现在张律师还不了钱，被起诉了，所以家里的房子包括老A的房子都需要被执行。
　　“听过很多儿子败家的故事，我们家倒好，我没把家败了，我老子把家给败光了，还是败的脸都没有的那种！”此时的老A即愤怒，又无奈。
　　老A告诉我，张律师的儿子结婚、找工作都是他父亲给张罗的，现在出了事情，她家里一点影响都没有，天天都上演着歌舞升平，人间幸福的故事。
　　也就是说，还债靠的是老A的父亲和老A，与那张律师没有半毛钱关系。本来，老A还想把自己名下的房子去抵押做贷款，解燃眉之急，但是老A他媳妇不同意，并且还要和他离婚。
　　“那你现在已经离婚了？”我猜想老A已经彻底自由了。
　　“还没有，暂时先这么过着，她没再和我提，我也不会主动去提。”老A在整个叙述的过程中，抽了很多烟。以至于我们这一桌的上空就好似蓬莱仙界。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我本想给老A一些建议，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个女人的事情我现在顾不上，目前我自己因为这件事情，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我得先解决这个事情。”老A眉头越皱越深“先这样吧，我得出去想办法了，谢谢你听我唠叨了这几个小时。”
　　老A一说完，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出了居酒屋。
　　听完老A的讲述，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老A虽然以前也是个“纨绔”，但是人却非常不错。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我不去讨论老A的对错，只希望他以后的生活会慢慢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