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堆蔬菜等车的时候,C发来消息问我什么回去。下午她就告诉我给我留了一张馕。变冷的馕软了一些,芝麻和葱花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渐渐习惯现在的生活里面这些人的存在,很多的情绪波动都因为他们发生着,有时候也怕到了离别那一天会没出息地在他们面前哭鼻子,也倔强地觉得某些在我们之间存在着的联结可以不被日日发生的这些明显的时光飞逝冲淡。年初标红的那些日子从当初的期待变成那一刻的惊喜或失落,然后在不经意间想起的时候,也跌在逝去的那么多日子里。
遗忘一旦开始就以不可觉察的势头向着过去侵蚀去。
天气真冷。
烧热水冲茶的时候突然收到M的邮件。她说德国最西边的冬天,她忙碌的硕士生活,以及窗外飘着的雪花。
读着读着鼻头开始发酸——原来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
去年冬天大多是快乐的日子。
下着雪,没课的日子。这样的天最好什么都别做了,窝在被窝里面看书,看电影或者翻出以前的照片和日记在记忆中搜罗、拼凑出一段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过去。或者瘫坐在地毯上,在橘子的香气包裹中滚着毛线团织一条厚厚的羊毛围巾。再不济,也要和说得来话的人挑个日子煮一大锅热乎乎的萝卜肉汤,撒很多的胡椒粉,一口喝下去呼哧呼哧,在氤氲的白色热气中看对方的脸埋在碗里也是只有冬天才会有的有趣回忆。
有多么怀念下雪的日子呢?
大概和怀念一个人清晨穿过寂静的森林,在晨雾中等待日出一般
和傍晚站在南站的桥上等火车驶来一般
和穿过风雪跑进街边的面包房呼进的第一口麦香一般
和第一次倚在另一个人肩上放声大哭一般
和另一个人彻夜长谈时而哭泣时而大笑一般
和圣诞节在一堆碎石中拣出最中意的那一块一般
和火车上遇到的善良热情的陌生人一般
和爬上维苏威看到海岸线的那一刻一般
和乘坐11号电车穿过法兰城区真实的劳动有关
和凌晨1点空无一人的站台有关
和闯入陌生国度被细心打量时的难堪有关
和第一次决定理解信仰一般
和懂得距离感和分寸感学着自我消化一般
和勇敢表达爱与不爱主动选择和放弃一般
和达成自我和解一般
和想念威尔达大山的马粪味、羊奶味一般
和追落日的时候撞到两只鹿的欣喜一般
和跨年夜手中挥舞的烟花棒的灿烂一般
和午后粉色的天空下移民的问好有关
和窗外的点点灯火映照的村庄有关
和拥有过的一切有关
有多想念下雪的冬天呢?
“对于自由和爱的热切那样吗?”
——夸张
Winter Poem
Robert Bly
The quivering wings of the winter ant
wait for lean winter to end.
I love you in slow, dim-witted ways,
hardly speaking, one or two words only.
What caused us each to live hidden?
A wound, the wind, a word, a parent.
Sometimes we wait in a helpless way,
awkwardly, not whole and not healed.
When we hid the wound,
we fell back from a human to a shelled life.
Now we feel the ant’s hard chest,
the carapace, the silent tongue.
This must be the way of the ant,
the winter ant,
the way of those who are wounded and want to live:
to breathe, to sense another, and to wait.
【译文】
冬天的诗
罗伯特
冬天的蚂蚁颤抖的翅膀
等待瘦瘦的冬天结束。
我用缓慢的、笨拙的方式爱你,
几乎不说话,仅有片言只语。
是什么导致我们各自隐藏生活?
一个伤口、风、一个言词、一个根源。
有时我们用一种无助的方式等待,
笨拙,并不完整,也未愈合。
当我们藏起伤口,
我们就从一个人
退缩到一个带壳的生命。
现在我们触摸到蚂蚁坚硬的胸膛,
那背甲,那沉默的舌头。
这一定是那蚂蚁的方式,
冬天的蚂蚁的方式,
那些 受伤的并想生活的人的方式:
呼吸,感知他人,以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