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下雨天。尤其是夏天的雨天,或者是躺在床上,听雨击打着马路上的川流不息,听风摇动着窗、门,时有雷电协奏;或者是一个人坐在某路公交车上,看雨水顺着车窗蜿蜒流下,大脑放空,隔着玻璃看山色隐去,看人来人往。正是在这样喧嚣的雨天,世界才都安静了起来。
南方冬天的雨不算太好,细细的、接连不断,也寒气逼人,很是磨人脾气。它迫使一颗躁动的、渴望热闹的心不得不“规矩”起来。夏天的雨好,刚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就想,其实只要不被雷劈,淋点雨也没什么的吧。我常常想到台剧里《想见你》中的那个画面,黄子维在那个雨天,分辨出他真正爱的女孩儿。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扔掉课本,在雨中狂奔的才是黄雨萱,因为恣意的、自由的才是黄雨萱。“在一个瓢泼的下雨天,穿着裙子,赤脚在水泥地上舞动着“,我心中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冲动,长大了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因为怕淋湿、怕感冒,怕这怕那儿,各种”担忧“,让我也失去了这份权利,也失去了这份快乐。
而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却时常这样做。
七八月份的时候,天气最热。奶奶的老屋门前开了几wa地,种着些常见的蔬菜,小白菜、卷心菜、辣椒、小葱之类。屋子是很典型的江西老屋。我那会儿屋顶时常漏雨,因着地面全是泥,一到雨天,滴滴答答的,大厅内就好几处积水。雨水一些漏着下来,一些便顺着瓦片从屋檐滑落,形成一道雨帘。我们呢,在这帘里跳进跳出,或者干脆一脚踹飞凉鞋,光着脚丫子,猛地扎进“小水潭”中,蹦蹦哒哒。若是看到这番场景,奶奶必定是要把我们拉拽回屋里头的,而一颗雀跃的心,怎么肯轻易安定下来呢,可见我小时候没少挨打。
其实要说最好的雨,那就不得不说“疯婆子”雨,我们方言是这么说的,至于它的学名,我也没去了解过。多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天还是热嘈嘈的,太阳仍旧在头顶,先是空气异常闷热,于是有一颗、两颗雨珠子砸落下来,于是三颗、四颗...密密匝匝,仿佛用了十分力气。水泥地上的滚烫的灰尘被带起,专属于泥土的颗粒香开始充斥着空气。其实这时候不用怕的,它来的急,去的也急。过了这阵“疯劲儿”,天又开始放晴,但七八月的闷热短暂地被卷走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它这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性格,像是发疯的状态,所以才叫“疯婆子雨”。当然这是我自己对它的想象和注解。至于它真正叫什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记得小蘋初见,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在写雨屋的时候,我脑中跳出这句诗来。
我开始记事那时侯,老屋里也是有个燕巢的,年年有燕子来复去。不过在我的童年里,它们可没有承载那么浪漫的意象。它们只会拉屎,黑的、白的,黄豆粒地噗噗往下掉,桌子上,地上,都有它们“犯罪”的痕迹。爷爷奶奶生气来了,嘴上总说是要捣掉它,几经寒暑,它始终在。但是有一天,我抬头,没有叽叽喳声。燕子窝就像院子里那两棵桑树一样突然消失了。穿过时空,那些关于“燕子”的文人的想象,在记忆中终于鲜活了起来。微雨双飞时的燕、电线杆上惹人厌的麻雀,茅坑旁大枣树上的毛毛虫、还有田地里的青蛙、林子里的蝉...,我没有见过长颈鹿和熊猫,但它们我对大自然最原始的认知,陪我吵吵闹闹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夏天,构成了我一整个幸福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