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渐无言

记得去年过年的一个早晨,母亲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神色寂寥,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叹息道:“又走了一个!”我很讶异,向窗外望去,对面楼下一个单元门前摆着一个纸马,旁边似乎正在搭一个棚子。母亲说:有纸马的那家老人大年三十晚上去世了,正在搭灵棚的昨晚去世了。听着我们的谈论,父亲叹息:过年呢,赶那么着急,找阎王爷领年钱啊!

我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渐行渐远的不仅仅是时光,还有渐行渐远的生命。父母现在也常常感叹:人老了,讨人嫌啊!老去的岁月有了许多的不堪和孤独。看楼前摇椅上常常有许多老人独立摇着,摇着时光,也摇着寂寞孤独。

中午的时候,我躺在摇椅上,春日的阳光温暖熏人,有些睡意朦胧。母亲也卧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只有父亲在电话旁犹犹豫豫,不知道想给谁打电话。过了一会,只听他叹息:估计人家记恨我了,过年连电话都不愿意给我打一个。我一愣:“谁?”“你叔叔!”“哦,不如你打给他好了。”父亲闻言开始打电话,他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都是老乡,还有以前的同事,但没有给叔叔打,他始终在盼望叔叔给他打个电话吧!对于父亲来说,叔叔,姑姑,都是他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如今,渐行渐远的不仅仅是时光,还有曾经骨血相依的亲情,还有再也无法回去的、再也不曾相识的故乡。

晚上,一家人窝在沙发上,父母看电视,我们玩手机,爱派。即使不说话,母亲心里也觉得安稳。一边看,母亲一边问我:明天包韭黄饺子吃?“为什么一定是韭黄饺子?”女儿问。“好吃呗!”父亲肯定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父母,都对韭黄有一种情结,过年必须包韭黄饺子。年少时,包韭黄鸡蛋虾米饺子,是母亲用来改善伙食的方式,母亲说她在山东老家时,外婆有时会包给她吃,可香了。我们看着母亲把嫩黄的韭黄摘好,洗净,切碎,鸡蛋炒的金黄,偶尔有几块焦黄的感觉,韭黄,鸡蛋还有有点透明的小虾米拌在一起,登时屋子弥漫着韭黄特有的香味。我们乖乖的围在桌旁,看着母亲开始和面,擀皮,看着一只只胖胖的饺子从母亲手中捏出,我们小心翼翼把它们一只只摆在篦子上,我们姊妹三人交换着喜悦的目光,等待着母亲最后的完工。饺子包完了,母亲一只只下到锅里,我们快乐的坐在桌旁,等着美味的饺子出锅,啊!饺子出锅了,可是父亲回来了,还有他的两个同事也来了,我们退守在门外,看着三个大男人一口一个吞掉我的饺子,我有点茫然失措。终于他们吃完了,还剩下十几个饺子,母亲拿出馒头,给我们一人分了几个饺子,让我们就着馒头吃,她自己啃着馒头,默默叹口气。从此,韭黄饺子就成了我窗前的明月光,以致成年后我经常要包韭黄饺子,女儿每次都问我:妈妈,韭黄饺子好吃吗?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包?我答不出。

渐行渐远的不仅仅是时光,还有就是一种生活的味道,根植于内心深处的那个逝去年代的一种味道。

时间向前去了,一切都渐行渐远了,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了,只有烟火红尘中所有的温暖相伴会让我们深刻记忆,而后永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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