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跛足道人、空空和尚哼的,甄士隐只听到了什么“好了”“了了”,可见是有慧根的人,贞善之士的后代却落得凄惨下场,当年救助的贾雨村也不过是个利欲小人,“好啊了啊”与功名利禄、娇妻红颜、子孙满堂终究是对立面。
尝遍世态炎凉不过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人生终结不过“好了”二字,看似一点意思都没有,可活在世间的那段过程,谁能不受其扰?假如什么都是虚无,那生命就不具意义。人活一世,是为了成就价值还是看破万物的规律,人人超凡脱俗只怕山头就要有生态忧患,接下来便是山林化进程带来的社会问题了。
“好了”从来只适用于与社会主流价值相反的小众高精人士,先天或后天的淡泊名利罢了。“与世无争”只是缓解剑拔弩张的一种意识形态的调控手段。
万物的天性是掠夺,挣破脑袋抢夺更好的生存资源,于是才需要圣人的教化功能,将高尚与卑劣植入意识深处,三观的羞耻机构遏制人的原始兽性,如果行为与思想指引违和,就会出现良心上的不安。
来到世上不免就要追问价值,追不到迷惘,追到了痛苦,随波逐流平庸,特立独行又怯懦,可见矛盾才是每个人正常的品质。年少时读了《桃花源记》从此一心崇尚草庐归隐,垂钓江上清风,以为自己是超凡脱俗、淡泊宁静之人,那时即使读不懂《红楼》也会在看到某些绝望泣血的诗时流泪,那种不可名状的伤感到底是什么?难道孩童不懂世情时已会为艰辛苍凉的人世哭泣?
是否身而为人,就注定了渺茫无能与自命不凡。想安慰自己归途不过蛛丝枯骨一把,不必去强求去征服,却不甘心被这一套规则束缚,生而不平等便注定不认命,早就不会像幼时那样希望入山,一切无喜无悲无常无欲。越在红尘辗转,越被欲望倾轧,更不甘心,想要更多的生存空间,要更多的物质享受,要更高的社会地位,如果不入山,这就是俗人最想要的东西,看不透也不甘放手,即使精神上知道“好了好了”,可这并不能提升一个普通卑微人的生活,特别是当他知道了人分为三六九等时。想要保护身边的人,想不受人的欺侮,想拥有更高的知识平台,不想如蝼蚁一般,只能挤入铜墙铁壁里用躯壳利甲厮杀。
世态炎凉又怎样,一切归墟原本就是物质运行的规律,“好了歌”在历经人世的过程中,是给欲望安上的辔头,让内心的猛兽不至于蒙蔽清明,时刻谨记原则这一标杆。炽热欲望喷发是人性,“好了歌”也是欲望绽放燃尽后熄灭了烟的灰烬,寂然浑浊,湮灭了一切的金佛。
大爱是爱,小爱也是爱,至情至性就是至纯的法相庄严,雷峰塔倒下不见那白素贞,可见,什么到了极致都是极乐净土。
什么状态都只是一种状态,迷惘愤恨不甘沮丧的尽头都是释然,全力释放自己。
“离家去国,整整三年,为了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都市里充满了神奇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