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震怒
白浅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寝殿坐榻旁,小心地举着一杯为师尊斟满的茶,双手不禁有些发抖。
自九万年前她由折颜领着,拜在师尊墨渊座下成为第十七弟子司音后,白浅从未见过师尊生过这么大的气。
白浅年少时刚入昆仑虚,确实有些顽劣不堪、调皮捣蛋。就连脾气好到不像话的二师兄长衫都被她的恶作剧气的跳脚,足足好几个月不理她,墨渊却从未对她动怒过。
她记得那段日子里,自己闯下最大的祸,就是半夜偷偷在后山林子里,燃放凡间买回来的烟花,绚丽的火花自半空中炸裂开来,四散落入山林,烧了半座昆仑虚。她被漫天的大火吓得一句避火诀都念不全,险些被困死在火海里。墨渊在火场里找到她时,只是心有余悸地将她抱在怀里护着,轻声安抚劝慰。她吓得发抖,他抱着她也在发抖。那次火患过后,她只被罚去藏书阁默写各类常用法诀三万遍,却连一句责备的话也没听到。
那时,她还一直在纠结于墨渊的长相太过俊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威风八面,于是对他的关照并不领情。在她看来折颜那张脸俊美得正好,长得不如折颜的,就算是相貌平庸,比折颜长得太过好看的,就是娘娘腔腔。墨渊的长相在白浅心目中就是娘娘腔腔,实在比不上她心目中战神的那般英勇模样,所以白浅私下里一直将墨渊对她的关心与照顾,当作话本子里小白脸的软弱优柔,并真心认为墨渊是个没脾气,好被人拿捏的性子。
尽管后来墨渊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十七弟子,一怒之下与瑶光上神站上了苍梧之巅决斗,一时间轰动了四海八荒,连天君都派人来说和,白浅仍深深地以为他师父是个好脾气的神仙。
方才在寝殿中,被师尊墨渊上神单手倚着的那架乌木扶臂,就在白浅一句话话音刚落的瞬间,在墨渊掌下化为了齑粉。白浅收住未及开口的话,不敢再吭声。为他斟的茶,举在手中有一会儿了,他却迟迟不肯接过去。悄悄抬眼去瞧,墨渊一张俊美不凡的脸阴沉似水,额头青筋若隐若现。白浅心里越来越不安,看来,这次她师父被她气得不轻。白浅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与那一架扶臂的命运相比,她幸运多了。她不敢吭声,更不敢乱动,只能任随他一同沉默下去。
一刻钟之前,白浅从后山偶遇折颜,二人一同散步回来,刚拐到莲池附近时,在石亭中与东华帝君下棋的墨渊便已经看见了他们。见他二人在说话,也没打扰他们。墨渊原以为他们会一路走到石亭中来找他和东华闲聊,没成想折颜与白浅说了句什么,让她登时僵在半途中羞红了一张脸,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墨渊慌忙丢下手中执着的墨色棋子,起身快步要迎上去,又嫌自己走这几步路太慢,干脆金光一闪,已瞬移至了白浅跟前。原本朝着墨渊踱步而去的折颜,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东华帝君对面的石凳上已空无一人。
墨渊小心地将呆愣在原地的白浅拥在怀里,嘴唇轻轻吻着她的发丝,柔声问着:“你怎么了?竟在这里发呆。可是折颜同你说了些什么?”
白浅自发呆中回神,见师父当着折颜与东华帝君的面,就与她这般亲密,脸上不由得更红了几分。“呃……没……没什么!”突然间,她竟不知该怎么遮掩自己的窘态,只好徒劳地否认自己异常的表现。
她虽从小伶牙俐齿,却从不曾在墨渊面前撒过谎,既然不能撒谎,便也只能岔开话题。白浅将手中的信笺递予墨渊道:“这是迷谷刚刚送回来的信,师父瞧瞧可是这一封?”
墨渊自是认得自己亲手书写、蜡封的信笺。伸手接过信,所有的注意力仍集中在白浅有些倦意的脸和隐隐透出的乌青眼底。墨渊拇指轻轻揉了揉她发红的脸庞,不由分说地牵着她的手朝寝殿方向走去。
白浅心中还在计较着刚刚折颜嘱咐她的那些话,正思忖着晚上还是搬回自己院子,陪阿离住才好。恍惚间抬头,见师父拉着她所去的,正是寝殿方向,白浅忙拖住墨渊的手问道:“师父,我们大白天的去寝殿做什么?”
墨渊并未停下脚步,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瞧着身侧一脸懵懂的白浅:“你说呢?去寝殿还能做什么?!”
墨渊这话在白浅听来十分暧昧,昨夜寝殿中缱绻缠绵的情景不由得撞入脑海中,让她刚缓过来的脸颊又热了几分。白浅顿住了脚步,脑子也有些不听使唤地打结。“师……师父……白天去寝殿,委实不妥,何况你的身子也需要修养……”白浅咽了咽唾沫,她尽力了,只能这样隐晦地提醒师父。
墨渊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眉眼间带了几分戏谑的神情望着白浅,在她耳畔低声道:“为师见你面带倦意,只想带你回寝殿歇上一歇……你莫非是想多了?”
白浅被这句话搞的一脸尴尬,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身侧随风轻摆的衣带:“师父,我自己去就可以。”白浅侧身越过墨渊,径自朝寝殿走去,墨渊却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路上,白浅始终盘算着该如何像折颜说的那样,与师父摊牌,好好聊聊他们的婚事,却又担心她师父的身体。
话说回来,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师父的身体状况,她了如指掌。墨渊每每拉着她厮缠到深夜,以至于她第二日一整天都累得很,精神萎靡不振。再看他师父,倒是愈渐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并不见任何异常,若是他剃了胡须,想来该是如太子夜华那般一副年轻俊美的容颜。如今折颜所说忌讳房事的话倒像是哄骗她一样,可关系到她师父,她又不敢大意。
白浅由墨渊牵着在寝殿坐榻上坐下,盯着他手中那封婚书,斟酌了良久,方缓缓开口试探道:“师父,您独居昆仑虚数十万年,想来一个人住很习惯了吧?”
墨渊不置可否,想听她继续说下去,便扬了扬眉。
白浅环顾四周,以往整肃有序的寝殿,因为她的入住,稍显杂乱。她惫懒恣意,不拘小节,女儿家的衣物饰品,随手东一件西一件丢得到处都是。这与尊神的气度着实不符。作神仙的,原本施个法术便可将房间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却从来不愿扰乱她的生活习惯,或者说是墨渊一直在纵容着她。
白浅有些惭愧,讪笑道:“近日十七住在师父的寝殿中,把师父的屋子折腾得很不象话,师父很不习惯吧。”
墨渊目光柔柔地笼在她面庞上,依旧笑容浅淡:“并没有!能与你有今日,此生足矣。”
白浅听闻师父一句“此生足矣”,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于是扯出一个笑容道:“其实……十七也觉得能与师父这样相处,很满足。”
白浅抬手,将墨渊手中那封信笺拿了过来,放在身后,牢牢地坐在屁股底下,然后又生涩地笑了笑:“师父,若是我们两个都觉得目前这样的日子就很好,很满足,不如……我们就维持现状如何?……十七觉得,婚嫁这件事,实在不必太着急,尤其是对你我这样单身已久,又上了些年岁的老神仙,成不成婚也不是太重要,不过是个名分罢了,你说是不是?!……”
白浅觑着墨渊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微。猛然又想起折颜方才的提点,她不由得心慌,眼下十分担心她师父的身体状况。白浅赶忙拿起案几上的茶壶,为墨渊斟了杯茶,双手捧着递了过去。询问的话还未开口,只见墨渊手下金光一闪,那架被他扶着的乌木扶臂已化为齑粉不见踪影……
PS:这几天心情实在不好,脑子里一直叫嚣着想弃坑。纠结了许久,还是觉得做一件事应该有始有终,于是才有了这一章。这一章写得有些混乱,前言不搭后语,请大家多多包涵,容我有一个低潮期,调整一下状态。多谢了!
首发于2017-10-24
修改于2019-03-04